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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文：李斯者，楚上蔡人也。
现代文：李斯，是楚国上蔡人。

古文：年少时，为郡小吏，见吏舍厕中鼠食不絜，近人犬，数惊恐之。
现代文：他年轻的时候，曾在郡里担任小官吏，看到办公处附近厕所里的老鼠在吃脏东西，每逢有人或狗走来时，就受惊逃跑。

古文：斯入仓，观仓中鼠，食积粟，居大庑之下，不见人犬之忧。
现代文：后来李斯又走进粮仓，看到粮仓中的老鼠吃着囤积的粮食，住在大屋子之下，更不用担心人或狗的惊扰。

古文：於是李斯乃叹曰： 人之贤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处耳！ 
现代文：于是李斯就慨然叹息道： 一个人的贤能或不成才，就如同老鼠一样，是由自己所处的环境决定的。 

古文：乃从荀卿学帝王之术。
现代文：于是李斯就跟荀子学习帝王治理天下的学问。

古文：学已成，度楚王不足事，而六国皆弱，无可为建功者，欲西入秦。
现代文：学业完成以后，李斯估量楚王是不值得侍奉的，而六国国势都已经衰弱，没有为它们建功立业的希望，就想西行到秦国去。

古文：辞於荀卿曰： 斯闻得时无怠，今万乘方争时，游者主事。
现代文：在临行之前，向荀子辞行说： 我听说一个人若遇到机会，就不要懈怠。如今各诸侯国都争取时机，游说之士可以立功掌握实权。

古文：今秦王欲吞天下，称帝而治，此布衣驰骛之时而游说者之秋也。
现代文：现在秦王想吞并各国，称帝治理天下，这正是平民出身的政治活动家和游说之士奔走四方、施展抱负的好时机。

古文：处卑贱之位而计不为者，此禽鹿视肉，人面而能强行者耳。
现代文：处于卑贱的地位，而不想着去求取功名富贵，就如同禽兽一般，只等看到现成的肉才想去吃，光有一副人的面孔而能勉强走路罢了。

古文：故诟莫大於卑贱，而悲莫甚於穷困。
现代文：所以最大的耻辱莫过于地位卑贱了，最大悲哀莫过于穷困了。

古文：久处卑贱之位，困苦之地，非世而恶利，自讬於无为，此非士之情也。
现代文：长期处于卑贱的地位和困苦的境遇中，却还要非难社会、厌恶功名利禄，标谤自己与世无争，这不是士子的本愿。

古文：故斯将西说秦王矣。 
现代文：所以我就要往西游说秦王去了。 

古文：至秦，会庄襄王卒，李斯乃求为秦相文信侯吕不韦舍人；不韦贤之，任以为郎。
现代文：李斯到秦国之后，正赶上秦庄襄王去世，李斯就请求充当秦相国文信侯吕不韦的家臣；吕不韦很赏识他，任命他为郎官。

古文：李斯因以得说，说秦王曰： 胥人者，去其几也。成大功者，在因瑕衅而遂忍之。
现代文：李斯因此得到游说的机会，他对秦王说： 平庸的人往往失去时机，而能成就大功业的人就在于他能利用机会并能下狠心。

古文：昔者秦穆公之霸，终不东并六国者，何也？
现代文：从前秦穆公虽称霸天下，但终究没有东进吞并山东六国，这是什么原因呢？

古文：诸侯尚众，周德未衰，故五伯迭兴，更尊周室。
现代文：原因在于诸侯的人数还很多，周朝的德望还没完全衰落，因此五霸交替兴起，相继推尊东周王室。

古文：自秦孝公以来，周室卑微，诸侯相兼，关东为六国，秦之乘胜役诸侯，盖六世矣。
现代文：自从秦孝公以来，东周王室卑弱衰微，诸侯之间互相兼并，函谷关以东地区化为六国，秦国趁着胜利的形势逐渐征服六国，至今大概已有六个世代了。

古文：今诸侯服秦，譬若郡县。
现代文：现如今诸侯服从秦国就如同郡县服从朝廷一样。

古文：夫以秦之彊，大王之贤，由灶上骚除，足以灭诸侯，成帝业，为天下一统，此万世之一时也。
现代文：以秦国的强大，大王的贤明，就像扫除灶上的灰尘一样，足以扫平诸侯，成就帝业，实现天下的统一，这是万世难逢的唯一时机啊。

古文：今怠而不急就，诸侯复彊，相聚约从，虽有黄帝之贤，不能并也。 
现代文：倘若现在懈怠而不抓紧此事的话，等到诸侯再强盛起来，又订立合纵的盟约，那时即使有黄帝一样的贤能，也不能吞并它们了。 

古文：秦王乃拜斯为长史，听其计，阴遣谋士赍持金玉以游说诸侯。
现代文：秦始皇就任命李斯为长史，听从了他的计谋，暗中派遣谋士带着金玉珍宝去各国游说。

古文：诸侯名士可下以财者，厚遗结之；不肯者，利剑刺之。
现代文：对各国著名人物能收买的，就多送礼物加以收买；不能收买的，就用利剑把他们杀掉。

古文：离其君臣之计，秦王乃使其良将随其後。
现代文：这些都是离间诸侯国君臣关系的计策，接着，秦王就派良将随后攻打。

古文：秦王拜斯为客卿。
现代文：秦王任命李斯为客卿。

古文：会韩人郑国来间秦，以作注溉渠，已而觉。
现代文：恰在此时韩国人郑国以修筑渠道为名，来到秦国做间谍，不久被发觉。

古文：秦宗室大臣皆言秦王曰： 诸侯人来事秦者，大抵为其主游间於秦耳，请一切逐客。 
现代文：秦国的王族和大臣们都对秦王说： 从各诸侯国来奉事秦王的人，大都是为他们的国君游说，以离间秦国而已，请求大王把客卿一概驱逐。 

古文：李斯议亦在逐中。
现代文：李斯也在计划好的要驱逐的客卿之列。

古文：斯乃上书曰：
现代文：于是李斯就上书说：

古文：臣闻吏议逐客，窃以为过矣。
现代文：听说官员们议论要驱逐客卿，我私下认为这是错误的。

古文：昔缪公求士，西取由余於戎，东得百里奚於宛，迎蹇叔於宋，来丕豹、公孙支於晋。
现代文：从前秦穆公招揽贤才，从西戎求得由余，从东边楚国的苑地得到百里奚，从宋国迎来了蹇叔，从晋国招来了丕豹、公孙支。

古文：此五子者，不产於秦，而缪公用之，并国二十，遂霸西戎。
现代文：这五个人都不是生在秦国，可是秦穆公重用他们，吞并了二十多个国家，于是称霸西戎。

古文：孝公用商鞅之法，移风易俗，民以殷盛，国以富彊，百姓乐用，诸侯亲服，获楚、魏之师，举地千里，至今治彊。
现代文：秦孝公采用商鞅的新法，移风易俗，人民因此殷实兴盛，国家因此富足强大，百姓们愿意为国家效力，诸侯也诚心归顺，击败了楚国、魏国的军队，攻取了千里土地，至今政治安定，国家强盛。

古文：惠王用张仪之计，拔三川之地，西并巴、蜀，北收上郡，南取汉中，包九夷，制鄢、郢，东据成皋之险，割膏腴之壤，遂散六国之从，使之西面事秦，功施到今。
现代文：秦惠王采用张仪的计策，攻取了三川地区，向西又吞并了巴、蜀，向北占领了上郡，向南攻占了汉中，囊括九夷，控制鄢、郢，在东面占据了险要的成皋，割取了肥沃的土地，并进一步瓦解了六国的合纵联盟，使他们面向西方，奉事秦国，功业一直延续到今天。

古文：昭王得范睢，废穰侯，逐华阳，彊公室，杜私门，蚕食诸侯，使秦成帝业。
现代文：秦昭王得范睢，废黜穰侯，驱逐华阳君，使公室强大，杜绝了私门权贵的势力，像蚕吃桑叶一般，逐渐吞并诸侯的土地，终于使秦国奠定了统一天下大业的基础。

古文：此四君者，皆以客之功。
现代文：这四位君主，都是依靠了别国客卿的力量。

古文：由此观之，客何负於秦哉！
现代文：由此看来，客卿有哪一点对不起秦国呢？

古文：向使四君卻客而不内，疏士而不用，是使国无富利之实而秦无彊大之名也。
现代文：假使这四位君主拒绝客卿而不接受他们，疏远士人而不重用，这就使秦国既无富足之实，又无强大之名。

古文：今陛下致昆山之玉，有随、和之宝，垂明月之珠，服太阿之剑，乘纤离之马，建翠凤之旗，树灵鼍之鼓。
现代文：现在皇上您罗致昆山的美玉，得到随侯之珠、和氏之璧，挂着明月珠，佩着太阿剑，驾着纤离马，竖着翠凤旗，摆着灵鼍鼓。

古文：此数宝者，秦不生一焉，而陛下说之，何也？
现代文：以上这些宝物，并没有一样是秦国出产的，但陛下您非常喜爱它们，这是为什么呢？

古文：必秦国之所生然後可，则是夜光之璧不饰朝廷，犀象之器不为玩好，郑、卫之女不充後宫，而骏良駃騠不实外厩，江南金锡不为用，西蜀丹青不为采。
现代文：若是一定要秦国所产然后才使用的话，那么夜光之璧就不能用来装饰朝廷，犀角象牙制品就不能为您所赏玩，郑国、卫国的美女也不能列于您的后宫之中，良马也不能填满您的马棚。江南的金锡也不该用，西蜀的丹青也不应用来当颜料。

古文：所以饰後宫充下陈娱心意说耳目者，必出於秦然後可，则是宛珠之簪，傅玑之珥，阿缟之衣，锦绣之饰不进於前，而随俗雅化佳冶窈窕赵女不立於侧也。
现代文：您用来装饰后宫、充当姬妾、赏心乐意、怡目悦耳的，一定要出自秦国然后才用的话，那么，用宛地珍珠装饰的簪子，玑珠镶嵌的耳坠，东阿白绢缝制的衣服、刺绣华美的装饰品，就不能进献在您的面前，那时髦而又高雅，漂亮而又文静的赵国女子不能侍立在您的身边。

古文：夫击甕叩缶弹筝搏髀，而歌呼呜呜快耳者，真秦之声也；郑、卫、桑间、昭、虞、武、象者，异国之乐也。
现代文：而那些敲打瓦坛瓦罐、弹着秦筝、拍着大腿、呜呜叫喊以满足欣赏要求的，这才是正宗的秦国音乐。象《郑》、《卫》、《桑间》、《昭》、《虞》、《武》、《象》这些乐曲，则是其他国家的音乐。

古文：今弃击甕叩缶而就郑卫，退弹筝而取昭虞，若是者何也？
现代文：现在您抛弃敲打瓦坛瓦罐这一套秦国音乐而听《郑》、《卫》之声，不去听弹筝而欣赏《昭》、《虞》之曲，这是什么原因呢？

古文：快意当前，適观而已矣。
现代文：说穿了，只不过是图眼前快乐，以满足耳目观赏需求而已。

古文：今取人则不然。不问可否，不论曲直，非秦者去，为客者逐。
现代文：而现在您用人却不是这样，不问此人能用不能用，也不问是非曲直，只要不是秦国人一律辞退，只要是客卿一律驱逐。

古文：然则是所重者在乎色乐珠玉，而所轻者在乎人民也。
现代文：这样看来，陛下所看重的是美女、音乐、珍珠、宝玉，所轻视的是人才了。

古文：此非所以跨海内制诸侯之术也。
现代文：这并不是统一天下、制服诸侯的方法。

古文：臣闻地广者粟多，国大者人众，兵彊则士勇。
现代文：我听说过土地广阔所产粮食就丰富，国家广大人口就众多，军队强盛士兵就勇敢。

古文：是以太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卻众庶，故能明其德。
现代文：所以泰山不排斥泥土，才能堆积得那样高大；河海不挑剔细小的溪流，才能变得如此深广；而成就王业的人不抛弃广大民众，才能显出他的盛德。

古文：是以地无四方，民无异国，四时充美，鬼神降福，此五帝、三王之所以无敌也。
现代文：所以地无论东南西北，民众不分这国那国，一年四季五谷丰登，鬼神赐予福泽，这就是五帝三王无敌于天下的原因所在。

古文：今乃弃黔首以资敌国，卻宾客以业诸侯，使天下之士退而不敢西向，裹足不入秦，此所谓 藉寇兵而赍盗粮 者也。
现代文：而现在陛下您抛弃了百姓来帮助敌国，排斥宾客而使他们为其他诸侯国建立功业，使天下有才之士后退而不敢西行，停住脚步而不敢进入秦国，这正是人们所说的 借武器给敌人，送粮食给盗贼 啊！

古文：夫物不产於秦，可宝者多；士不产於秦，而原忠者众。
现代文：非秦国出产的物品，值得珍视的很多；非秦国出生的士人，愿意效忠的也不少。

古文：今逐客以资敌国，损民以益雠，内自虚而外树怨於诸侯，求国无危，不可得也。
现代文：现在您驱逐客卿来资助敌国，损害百姓以帮助仇人，在内部削弱自己而在外面又和诸侯结下怨恨，这样下去，要使国家没有危险，是不可能的。

古文：秦王乃除逐客之令，复李斯官，卒用其计谋。官至廷尉。
现代文：于是，秦王就废除了逐客令，恢复了李斯的官职，终于采用了他的计谋，他的官位也升到廷尉之职。

古文：二十馀年，竟并天下，尊主为皇帝，以斯为丞相。
现代文：二十多年，终于统一了天下，尊称国王为 皇帝 。皇帝又任命李斯为丞相。

古文：夷郡县城，销其兵刃，示不复用。
现代文：并拆平了各国郡县的城墙，销毁了各地的武器，表示不再使用。

古文：使秦无尺土之封，不立子弟为王，功臣为诸侯者，使後无战攻之患。
现代文：使秦国没有一寸分封的土地，也不立皇帝的儿子、兄弟为王，更不把功臣封为诸侯，以便使国家从此之后再也没有战争的祸患。

古文：始皇三十四年，置酒咸阳宫，博士仆射周青臣等颂始皇威德。
现代文：秦始皇三十四年，在咸阳宫设宴招待群臣，博士仆射周青臣等人称颂秦始皇的武威盛德。

古文：齐人淳于越进谏曰： 臣闻之，殷周之王千馀岁，封子弟功臣自为支辅。
现代文：齐国人淳于越劝谏道： 我听说殷商和周朝统治达一千多年，他们分封宗室子弟和功臣，作为自己的辅翼力量。

古文：今陛下有海内，而子弟为匹夫，卒有田常、六卿之患，臣无辅弼，何以相救哉？
现代文：而现在陛下您虽统一天下，但子弟却还是平民百姓，若一旦出现了田常、六卿夺权篡位的祸患，在朝中又没有强有力的辅佐之臣，靠谁来相救呢？

古文：事不师古而能长久者，非所闻也。
现代文：办事不学习古代经验而能维持长期统治的朝代，我还没有听说过。

古文：今青臣等又面谀以重陛下过，非忠臣也。 
现代文：现在周青臣等人又当面阿谀奉承以加重您的错误，他们并不是忠诚。 

古文：始皇下其议丞相。丞相谬其说，绌其辞，乃上书曰： 古者天下散乱，莫能相一，是以诸侯并作，语皆道古以害今，饰虚言以乱实，人善其所私学，以非上所建立。
现代文：始皇把这个奏议交给李斯处理，李斯认为这种论点是荒谬的，因此废弃不用，就上书给皇帝说： 古时候天下分散败乱，彼此之间互不服从，所以才诸侯并起，一般舆论都称道古代以否定当代，装点一些虚夸不实的文辞来扰乱社会的实际，人们都认为自己的一派学问最好，以否定皇帝的政策法令。

古文：今陛下并有天下，别白黑而定一尊；而私学乃相与非法教之制，闻令下，即各以其私学议之，入则心非，出则巷议，非主以为名，异趣以为高，率群下以造谤。
现代文：现在陛下统一了天下，分辨了黑白是非，使海内共同尊崇皇帝一人；而诸子百家各个学派却在一起任意批评朝廷的法令制度，听说朝廷令下，立刻就以自己学派的观点来议论它，回家便心中不满，出门则在街头巷尾纷纷议论，以批评君主来博得名声，认为和朝廷不一样便是本领高，并带领下层群众来制造诽谤。

古文：如此不禁，则主势降乎上，党与成乎下。禁之便。
现代文：这样下去而不加以禁止的话，上面君主的权力威望就要下降，下面私人的帮派也要形成。因此，还是以禁止为好。

古文：臣请诸有文学诗书百家语者，蠲除去之。
现代文：我请求把人们收藏的《诗》、《书》和诸子百家的著作，都一概扫除干净。

古文：令到满三十日弗去，黥为城旦。
现代文：命令下达三十天之后，若还有人不服从，判处黥刑并罚做筑城苦役。

古文：所不去者，医药卜筮种树之书。
现代文：不在清除之列的，是医药、占卜、种植等类书籍。

古文：若有欲学者，以吏为师。 
现代文：若有想学习法令的，以官吏为老师。 

古文：始皇可其议，收去诗书百家之语以愚百姓，使天下无以古非今。
现代文：秦始皇批准了他的建议，没收了《诗经》《尚书》和诸子百家的著作，以便使人民愚昧无知，使天下人无法用古代之事来批评当前朝廷。

古文：明法度，定律令，皆以始皇起。
现代文：修明法制，制定律令，都从秦始皇开始。

古文：同文书。治离宫别馆，周遍天下。明年，又巡狩，外攘四夷，斯皆有力焉。
现代文：统一文字，在全国各地修建离宫别馆。第二年，始皇又四出巡视，平定了四方少数民族，这些措施，李斯都出了不少力。

古文：斯长男由为三川守，诸男皆尚秦公主，女悉嫁秦诸公子。
现代文：李斯的长子李由担任三川郡守，几个儿子都娶了秦国公主，女儿们嫁的都是秦国的皇族子弟。

古文：三川守李由告归咸阳，李斯置酒於家，百官长皆前为寿，门廷车骑以千数。
现代文：有一次，三川郡守李由请假回咸阳时，李斯在家中设下酒宴，文武百官都前去给李斯敬酒祝贺。门前的车马数以千计。

古文：李斯喟然而叹曰： 嗟乎！吾闻之荀卿曰 物禁大盛 。
现代文：李斯慨然长叹道： 唉！我听荀卿说过 事物禁忌太过分 。

古文：夫斯乃上蔡布衣，闾巷之黔首，上不知其驽下，遂擢至此。
现代文：我李斯原是上蔡的平民，街巷里的百姓，皇帝不了解我才能低下，才把我提拔到这样高的地位。

古文：当今人臣之位无居臣上者，可谓富贵极矣。
现代文：现如今做臣子的没有人比我职位更高，可以说是富贵荣华到了极点。

古文：物极则衰，吾未知所税驾也！ 
现代文：然而事物发展的极点就要开始衰落，我还不知道将来的归宿在哪里呢！ 

古文：始皇三十七年十月，行出游会稽，并海上，北抵琅邪。
现代文：秦始皇三十七年十月，他巡行出游到会稽山，沿海北上，到达琅邪山。

古文：丞相斯、中车府令赵高兼行符玺令事，皆从。
现代文：丞相李斯和中车府令兼符玺令赵高都随同前往。

古文：始皇有二十馀子，长子扶苏以数直谏上，上使监兵上郡，蒙恬为将。
现代文：秦始皇有二十多个儿子，长子扶苏因多次直言劝谏皇帝，始皇派他到上郡监督军队，蒙恬任将军。

古文：少子胡亥爱，请从，上许之。
现代文：小儿子胡亥很受宠爱，要求随行，始皇答应了。

古文：馀子莫从。
现代文：其他的儿子都没跟着去。

古文：其年七月，始皇帝至沙丘，病甚，令赵高为书赐公子扶苏曰： 以兵属蒙恬，与丧会咸阳而葬。 
现代文：这一年七月，秦始皇达到沙丘，病的非常严重，命令赵高写好诏书给公子扶苏说： 把军队交给蒙恬，赶快到咸阳参加葬礼，然后安葬。 

古文：书已封，未授使者，始皇崩。
现代文：书信都已封好，但还没交给使者，秦始皇就去世了。

古文：书及玺皆在赵高所，独子胡亥、丞相李斯、赵高及幸宦者五六人知始皇崩，馀群臣皆莫知也。
现代文：书信和印玺都在赵高手里，只有小儿子胡亥，丞相李斯和赵高以及五六个亲信宦官知道始皇去世，其余群臣都不知道。

古文：李斯以为上在外崩，无真太子，故祕之。置始皇居辒辌车中，百官奏事上食如故，宦者辄从辒辌车中可诸奏事。
现代文：李斯认为皇帝在外面去世，又没正式确立太子，所以保守秘密，把始皇的尸体安放在一辆既能保温又能通风凉爽的车子中，百官奏事及进献饮食还像往常一样，宦官就假托皇帝从车中批准百官上奏的事。

古文：赵高因留所赐扶苏玺书，而谓公子胡亥曰： 上崩，无诏封王诸子而独赐长子书。
现代文：赵高因此扣留了始皇赐给扶苏的诏书，而对公子胡亥说： 皇上去世了，没有诏书封诸子为王而只赐给长子扶苏一封诏书。

古文：长子至，即立为皇帝，而子无尺寸之地，为之柰何？ 
现代文：长子到后，就登位作皇帝，而你却连尺寸的封地也没有，这怎么办呢？ 

古文：胡亥曰： 固也。
现代文：胡亥说： 本来就是这样。

古文：吾闻之，明君知臣，明父知子。
现代文：我听说过，圣明的君主最了解臣子，圣明的父亲最了解他的儿子。

古文：父捐命，不封诸子，何可言者！ 
现代文：父亲临终既未下命令分封诸子，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古文：赵高曰： 不然。
现代文：赵高说： 并非如此。

古文：方今天下之权，存亡在子与高及丞相耳，原子图之。
现代文：当今天下的大权，无论谁的生死存亡，都在你、我和李斯手里掌握着啊！

古文：且夫臣人与见臣於人，制人与见制於人，岂可同日道哉！ 
现代文：希望你好好考虑考虑。更何况驾驭群臣和向人称臣，统治别人和被人统治，难道可以同日而语吗！ 

古文：胡亥曰： 废兄而立弟，是不义也；不奉父诏而畏死，是不孝也；能薄而材譾，彊因人之功，是不能也：三者逆德，天下不服，身殆倾危，社稷不血食。 
现代文：胡亥说： 废除兄长而立弟弟，这是不义；不服从父亲的诏命而惧怕死亡，这是不孝；自己才能浅薄，依靠别人的帮助而勉强登，这是无能：这三件事都是大逆不道的，天下人也不服从，我自身遭受祸殃，国家还会灭亡。 

古文：高曰： 臣闻汤、武杀其主，天下称义焉，不为不忠。
现代文：赵高说： 我听说过商汤、周武杀死他们的君主，天下人都称赞他们行为符合道义，不能算是不忠。

古文：卫君杀其父，而卫国载其德，孔子著之，不为不孝。
现代文：卫君杀死他的父亲，而卫国人民称颂他的功德，孔子记载了这件事，不能算是不孝。

古文：夫大行不小谨，盛德不辞让，乡曲各有宜而百官不同功。
现代文：更何况办大事不能拘于小节，行大德也用不着再三谦让，乡间的习俗各有所宜，百官的工作方式也各不一样。

古文：故顾小而忘大，後必有害；狐疑犹豫，後必有悔。
现代文：所以顾忌小事而忘了大事，日后必生祸害；关键时刻犹豫不决，将来一定要后悔。

古文：断而敢行，鬼神避之，後有成功。
现代文：果断而大胆地去做，连鬼神都要回避，将来一定会成功。

古文：原子遂之！ 
现代文：希望你按我说的去做。 

古文：胡亥喟然叹曰： 今大行未发，丧礼未终，岂宜以此事干丞相哉！ 
现代文：胡亥长叹一声说道： 现在皇上刚刚去世还未发丧，丧礼也还没有结束，怎么好用这件事来求丞相呢？ 

古文：赵高曰： 时乎时乎，间不及谋！
现代文：赵高说： 时光啊时光，短暂得来不及谋划！

古文：赢粮跃马，唯恐後时！ 
现代文：就像携带干粮赶着快马赶路一样，唯恐耽误了时机！ 

古文：胡亥既然高之言，高曰： 不与丞相谋，恐事不能成，臣请为子与丞相谋之。 
现代文：胡亥同意了赵高的话以后，赵高说： 不和丞相商议，恐怕事情还不能成功，我希望能替你与丞相商议。 

古文：高乃谓丞相斯曰： 上崩，赐长子书，与丧会咸阳而立为嗣。
现代文：赵高就对丞相李斯说道： 始皇去世，赐给长子扶苏诏书，命他到咸阳参加丧礼，并立为继承人。

古文：书未行，今上崩，未有知者也。
现代文：诏书未送，皇帝去世，还没人知道此事。

古文：所赐长子书及符玺皆在胡亥所，定太子在君侯与高之口耳。
现代文：皇帝赐给长子的诏书和符玺都在胡亥手里，立谁为太子只在于你我的一句话而已。

古文：事将何如？ 
现代文：你看这事该怎么办？ 

古文：斯曰： 安得亡国之言！
现代文：李斯说： 你怎么能说出这种亡国的话呢！

古文：此非人臣所当议也！ 
现代文：这不是做为人臣所应当议论的事！ 

古文：谋远不失孰与蒙恬？
现代文：赵高说： 您自己估计一下，和蒙恬相比，谁有本事？

古文：无怨於天下孰与蒙恬？
现代文：谁的功劳更高？谁更谋略深远而不失误？天下百姓更拥戴谁？

古文：长子旧而信之孰与蒙恬？ 
现代文：与长子扶苏的关系谁更好？ 

古文：斯曰： 此五者皆不及蒙恬，而君责之何深也？ 
现代文：李斯说： 在这五个方面我都不如蒙恬，但您为什么这样苛求于我呢？ 

古文：高曰： 高固内官之厮役也，幸得以刀笔之文进入秦宫，管事二十馀年，未尝见秦免罢丞相功臣有封及二世者也，卒皆以诛亡。
现代文：赵高说： 我本来就是一个宦官的奴仆，有幸能凭熟悉狱法文书进入秦宫，管事二十多年，还未曾见过被秦王罢免的丞相功臣有封爵而又传给下一代的，结果都是以被杀告终。

古文：皇帝二十馀子，皆君之所知。
现代文：皇帝有二十多个儿子，这些都是您所知道的。

古文：长子刚毅而武勇，信人而奋士，即位必用蒙恬为丞相，君侯终不怀通侯之印归於乡里，明矣。
现代文：长子扶苏刚毅而且勇武，信任人而又善于激励士人，即位之后一定要用蒙恬担任丞相，很显然，您最终也是不能怀揣通侯之印退职还乡了。

古文：高受诏教习胡亥，使学以法事数年矣，未尝见过失。
现代文：我受皇帝之命教育胡亥，让他学法律已经有好几年了，还没见过他有什么错误。

古文：慈仁笃厚，轻财重士，辩於心而诎於口，尽礼敬士，秦之诸子未有及此者，可以为嗣。
现代文：他慈悲仁爱，诚实厚道，轻视钱财，尊重士人，心里聪明但不善言辞，竭尽礼节尊重贤士，在秦始皇的儿子中，没人能赶得上他，可以立为继承人。

古文：君计而定之。 
现代文：您考虑一下再决定。 

古文：斯曰： 君其反位！
现代文：李斯说： 您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古文：斯奉主之诏，听天之命，何虑之可定也？ 
现代文：我李斯只执行皇帝的遗诏，自己的命运听从上天的安排，有什么可考虑决定的呢？ 

古文：高曰： 安可危也，危可安也。
现代文：赵高说： 看来平安却可能是危险的，危险又可能是平安的。

古文：安危不定，何以贵圣？ 
现代文：在安危面前不早做决定，又怎么能算是圣明的人呢？ 

古文：斯曰： 斯，上蔡闾巷布衣也，上幸擢为丞相，封为通侯，子孙皆至尊位重禄者，故将以存亡安危属臣也。岂可负哉！
现代文：李斯说： 我李斯本是上蔡街巷里的平民百姓，承蒙皇帝提拔，让我担任丞相，封为通侯，子孙都得到尊贵的地位和优厚的待遇，所以皇帝才把国家安危存亡的重任交给了我，我又怎么能辜负了他的重托呢？

古文：夫忠臣不避死而庶几，孝子不勤劳而见危，人臣各守其职而已矣。
现代文：忠臣不因怕死而苛且从事，孝子不因过分操劳而损害健康，做臣子的各守各的职分而已。

古文：君其勿复言，将令斯得罪。 
现代文：请您不要再说了，不要让我李斯也跟着犯罪。 

古文：高曰： 盖闻圣人迁徙无常，就变而从时，见末而知本，观指而睹归。
现代文：赵高说： 我听说圣人并不循规蹈矩，而是适应变化，顺从潮流，看到苗头就能预知根本，看到动向就能预知归宿。

古文：物固有之，安得常法哉！
现代文：而事物本来就是如此，哪里有什么一成不变的道理呢！

古文：方今天下之权命悬於胡亥，高能得志焉。
现代文：现如今天下的权力和命运都掌握在胡亥手里，我赵高能猜出他的心志。

古文：且夫从外制中谓之惑，从下制上谓之贼。
现代文：更何况从外部来制服内部就是逆乱，从下面来制服上面就是反叛。

古文：故秋霜降者草花落，水摇动者万物作，此必然之效也。
现代文：所以秋霜一降花草随之凋落，冰消雪化就万物更生，这是自然界必然的结果。

古文：君何见之晚？ 
现代文：您怎么连这些都没看到呢？ 

古文：斯曰： 吾闻晋易太子，三世不安；齐桓兄弟争位，身死为戮；纣杀亲戚，不听谏者，国为丘墟，遂危社稷：三者逆天，宗庙不血食。
现代文：李斯说： 我听说晋代换太子，三代不安宁；齐桓公兄弟争夺王位，哥哥被杀死；商纣杀死亲戚，又不听从臣下劝谏，都城夷为废墟，随着危及社稷；这三件事都违背天意，所以才落得宗庙没人祭祀。

古文：斯其犹人哉，安足为谋！ 
现代文：我李斯还是人啊，怎么能参与这些阴谋呢！ 

古文：高曰： 上下合同，可以长久；中外若一，事无表里。
现代文：赵高说： 上下齐心协力，事业可以长久；内外配合如一，就不会有什么差错。

古文：君听臣之计，即长有封侯，世世称孤，必有乔松之寿，孔、墨之智。
现代文：您听从我的计策，就会长保封侯，并永世相传，一定有仙人王子乔、赤松子那样的长寿，孔子、墨子那样的智慧。

古文：今释此而不从，祸及子孙，足以为寒心。
现代文：现在放弃这个机会而不听从我的意见，一定会祸及子孙，足以令人心寒。

古文：善者因祸为福，君何处焉？ 
现代文：善于为人处世，相机而动的人是能够转祸为福的，您想怎么办呢？ 

古文：斯乃仰天而叹，垂泪太息曰： 嗟乎！
现代文：李斯仰天长叹，挥泪叹息道： 唉呀！

古文：独遭乱世，既以不能死，安讬命哉！ 
现代文：偏偏遭逢乱世，既然已经不能以死尽忠了，将向何处寄托我的命运呢！ 

古文：於是斯乃听高。
现代文：于是李斯就依从了赵高。

古文：高乃报胡亥曰： 臣请奉太子之明命以报丞相，丞相斯敢不奉令！ 
现代文：赵高便回报胡亥说： 我是奉太子您的命令去通知丞相李斯的，他怎么敢不服从命令呢！ 

古文：於是乃相与谋，诈为受始皇诏丞相，立子胡亥为太子。
现代文：于是他们就一同商议，伪造了秦始皇给丞相李斯的诏书，立胡亥为太子。

古文：更为书赐长子扶苏曰： 朕巡天下，祷祠名山诸神以延寿命。
现代文：又伪造了一份赐给长子扶苏的诏书说： 我巡视天下，祈祷祭祀各地名山的神灵以求长寿。

古文：今扶苏与将军蒙恬将师数十万以屯边，十有馀年矣，不能进而前，士卒多秏，无尺寸之功，乃反数上书直言诽谤我所为，以不得罢归为太子，日夜怨望。
现代文：现在扶苏和将军蒙恬带领几十万军队驻守边疆，已经十几年了，不能向前进军，而士兵伤亡很多，没有立下半点功劳，反而多次上书直言诽谤我的所做所为，因不能解职回京当太子，日夜怨恨不满。

古文：扶苏为人子不孝，其赐剑以自裁！
现代文：扶苏做为人子而不孝顺，赐剑自杀！

古文：将军恬与扶苏居外，不匡正，宜知其谋。
现代文：将军蒙恬和扶苏一同在外，不纠正他的错误，也应知道他的谋划。

古文：为人臣不忠，其赐死，以兵属裨将王离。 
现代文：做为人臣而不尽忠，一同赐命自杀，把军队交给副将王离。 

古文：封其书以皇帝玺，遣胡亥客奉书赐扶苏於上郡。
现代文：用皇帝的玉玺把诏书封好，让胡亥的门客捧着诏书到上郡交给扶苏。

古文：使者至，发书，扶苏泣，入内舍，欲自杀。
现代文：使者到达之后，扶苏拆开信一看，就哭泣起来，进入内室想自杀。

古文：蒙恬止扶苏曰： 陛下居外，未立太子，使臣将三十万众守边，公子为监，此天下重任也。
现代文：蒙恬阻止扶苏说： 陛下在外，没有立下太子，派我带领三十万大军守卫边疆，公子担任监军，这是天下的重任啊。

古文：今一使者来，即自杀，安知其非诈？
现代文：现在只有一个使者来，您就立刻自杀，怎能知道其中没有虚假呢？

古文：请复请，复请而後死，未暮也。 
现代文：希望您再请示一下，请示之后再死也不晚。 

古文：使者数趣之。
现代文：使者连连催促。

古文：扶苏为人仁，谓蒙恬曰： 父而赐子死，尚安复请！ 
现代文：扶苏为人忠厚，对蒙恬说： 父亲命儿子死去，还要请示什么呢！ 

古文：即自杀。
现代文：立刻自杀而死。

古文：蒙恬不肯死，使者即以属吏，系於阳周。
现代文：蒙恬不肯自杀，使者立刻把他交付法吏，关押在阳周。

古文：使者还报，胡亥、斯、高大喜。
现代文：使者回来汇报，胡亥、李斯、赵高都非常高兴。

古文：至咸阳，发丧，太子立为二世皇帝。
现代文：到咸阳后发布丧事，太子胡亥立为二世皇帝。

古文：以赵高为郎中令，常侍中用事。
现代文：任命赵高担任郎中令，常在宫中服侍皇帝，掌握大权。

古文：二世燕居，乃召高与谋事，谓曰： 夫人生居世间也，譬犹骋六骥过决隙也。
现代文：秦二世在宫中闲居无事，就把赵高叫来一同商议，对赵高说： 人活在世上，就如同驾驭着六匹骏马从缝隙前飞过一样短暂。

古文：吾既已临天下矣，欲悉耳目之所好，穷心志之所乐，以安宗庙而乐万姓，长有天下，终吾年寿，其道可乎？ 
现代文：我既然已经统治天下了，想全部满足耳目方面的一切欲望，享受尽我所能想到的一切乐趣，使国家安宁，百姓欢欣，永保江山，以享天年，这种想法能行得通吗？ 

古文：高曰： 此贤主之所能行也，而昬乱主之所禁也。
现代文：赵高说： 这对贤明君主来说是能够做到的，而对昏乱君主来说是应禁忌的。

古文：臣请言之，不敢避斧钺之诛，原陛下少留意焉。
现代文：我冒昧地说一句不怕杀头的话，请陛下稍加注意一些。

古文：夫沙丘之谋，诸公子及大臣皆疑焉，而诸公子尽帝兄，大臣又先帝之所置也。
现代文：对于沙丘的密谋策划，各位公子和大臣都有怀疑，而这些公子都是您的兄长，这些大臣都是先帝所安置。

古文：今陛下初立，此其属意怏怏皆不服，恐为变。
现代文：现在陛下您刚刚登皇位，这些人都心中愤慨不平，唯怕他们要闹事。

古文：且蒙恬已死，蒙毅将兵居外，臣战战栗栗，唯恐不终。
现代文：更何且蒙恬虽已死去，蒙毅还在外面带兵，我之所以提心吊胆，只是害怕会有不好的结果。

古文：且陛下安得为此乐乎？ 
现代文：陛下您又怎么能为此而行乐呢？ 

古文：二世曰： 为之柰何？ 
现代文：二世说： 这可怎么办呢？ 

古文：赵高曰： 严法而刻刑，令有罪者相坐诛，至收族，灭大臣而远骨肉；贫者富之，贱者贵之。
现代文：赵高说： 实行严峻的法律和残酷的刑罚，把犯法的和受的牵连的人统统杀死，直至灭族，杀死当朝大臣而疏远您的骨肉兄弟，让原来贫穷的人富有起来，让原来卑贱的人高贵起来。

古文：尽除去先帝之故臣，更置陛下之所亲信者近之。
现代文：全部铲除先帝的旧臣，重新任命您信任的人并让他们在您的身边。

古文：此则阴德归陛下，害除而奸谋塞，群臣莫不被润泽，蒙厚德，陛下则高枕肆志宠乐矣。
现代文：这样就使他们从心底对您感恩戴德，根除了祸害而杜绝了奸谋，群臣上下没有人不得到您的恩泽，承受您的厚德，陛下您就可以高枕无忧，纵情享受了。

古文：计莫出於此。 
现代文：没有比这更好的主意了。 

古文：二世然高之言，乃更为法律。
现代文：二世认为赵高的话是对的，就重新修订法律。

古文：於是群臣诸公子有罪，辄下高，令鞠治之。
现代文：于是群臣和公子们有罪，就交付赵高，命他审讯法办。

古文：杀大臣蒙毅等，公子十二人僇死咸阳市，十公主矺死於杜，财物入於县官，相连坐者不可胜数。
现代文：杀死了大臣蒙毅等人，十个公子在咸阳街头斩首示众，十二个公主也在杜县被分裂肢体处死，财物没收归皇帝所有，连带一同治罪的不计其数。

古文：公子高欲奔，恐收族，乃上书曰： 先帝无恙时，臣入则赐食，出则乘舆。
现代文：公子高想外出逃命，怕被满门抄斩，就上书说： 先帝活着的时候，我进宫就给吃的东西，出宫就让乘车。

古文：御府之衣，臣得赐之；中厩之宝马，臣得赐之。
现代文：皇帝内府中的衣服，先帝赐给我；宫中马棚里的宝马，先帝也赐给我。

古文：臣当从死而不能，为人子不孝，为人臣不忠。
现代文：我本该与先帝一起死去而没做到，这是我做人子的不孝，做人臣的不忠。

古文：不忠者无名以立於世，臣请从死，原葬郦山之足。
现代文：而不忠的人没有理由活在世上，请允许我随先帝死去，希望能把我埋在骊山脚下。

古文：唯上幸哀怜之。 
现代文：只求皇上哀怜答应我。 

古文：书上，胡亥大说，召赵高而示之，曰： 此可谓急乎？ 
现代文：此书上奏以后，胡亥非常高兴，叫来赵高并把此书指示给他看，说： 这可以说是窘急无奈了吧？ 

古文：赵高曰： 人臣当忧死而不暇，何变之得谋！ 
现代文：赵高说： 在大臣们整天担心自己死亡还来不及的时候，怎么能图谋造反呢！ 

古文：胡亥可其书，赐钱十万以葬。
现代文：胡亥答应了公子高的请求，赐给他十万钱予以安葬。

古文：法令诛罚日益刻深，群臣人人自危，欲畔者众。
现代文：当时的法令刑罚一天比一天残酷，群臣上下人人自危，想反叛的人很多。

古文：又作阿房之宫，治直、驰道，赋敛愈重，戍徭无已。
现代文：二世又建造阿房宫，修筑直道、驰道，赋税越来越重，兵役劳役没完没了。

古文：於是楚戍卒陈胜、吴广等乃作乱，起於山东，杰俊相立，自置为侯王，叛秦，兵至鸿门而卻。
现代文：于是从楚地征来戍边的士卒陈胜、吴广等人就起来造反，起兵于崤山以东，英雄豪杰蜂拥而起，自立为侯王，反叛秦朝，他们的军队一直攻到鸿门才退去。

古文：李斯数欲请间谏，二世不许。
现代文：李斯多次想找机会进谏，但二世不允许。

古文：而二世责问李斯曰： 吾有私议而有所闻於韩子也，曰 尧之有天下也，堂高三尺，采椽不斫，茅茨不翦，虽逆旅之宿不勤於此矣。
现代文：二世反倒责备李斯说： 我有个看法，是从韩非子那里听来的，他说 尧统治天下，殿堂只不过三尺高，柞木椽子直接使用而不加砍削，茅草做屋顶而不加修剪，即使是旅店中住宿的条件也不会比这更艰苦的了。

古文：冬日鹿裘，夏日葛衣，粢粝之食，藜藿之羹，饭土匭，啜土鉶，虽监门之养不觳於此矣。
现代文：冬天穿鹿皮袄，夏天穿麻布衣，粗米作饭，野菜作汤，用土罐吃饭，用土钵喝水，即使是看门人的生活也不会比这更清寒的了。

古文：禹凿龙门，通大夏，疏九河，曲九防，决渟水致之海，而股无胈，胫无毛，手足胼胝，面目黎黑，遂以死于外，葬於会稽，臣虏之劳不烈於此矣 。
现代文：夏禹凿开龙门，开通大夏水道，又疏通多条河流，曲折地筑起多道堤防，决积水引导入海，大腿上没了白肉，小腿上没了汗毛，手掌脚底都结满了厚茧，面孔漆黑，最终还累死在外，埋葬在会稽山上，即使是奴隶的劳苦也不会比这更厉害了 。

古文：然则夫所贵於有天下者，岂欲苦形劳神，身处逆旅之宿，口食监门之养，手持臣虏之作哉？
现代文：然而把统治天下看得无尚尊贵的人，其目的难道就是想操心费力，住旅店一样的宿舍，吃看门人吃的食物，干奴隶干的活计吗？

古文：此不肖人之所勉也，非贤者之所务也。
现代文：这些事都是才能低下的人才努力去干的，并非贤明的人所从事的。

古文：彼贤人之有天下也，专用天下適己而已矣，此所贵於有天下也。
现代文：那些贤明的人统治天下的时候，只是把天下的一切都拿来满足自己的欲望而已，这正是把统治天下看得无尚尊贵的原因所在。

古文：夫所谓贤人者，必能安天下而治万民，今身且不能利，将恶能治天下哉！
现代文：人们所说的贤明之人，一定能安定天下、治理万民，倘若连给自己捞好处都不会，又怎么能治理天下呢！

古文：故吾原赐志广欲，长享天下而无害，为之柰何？ 
现代文：所以我才想姿心广欲，永远享有天下而没有祸害。这该怎么办呢？ 

古文：李斯子由为三川守，群盗吴广等西略地，过去弗能禁。
现代文：李斯的儿子李由任三川郡守，群起造反的吴广等人向西攻占地盘，任意往来，李由不能阻止。

古文：章邯以破逐广等兵，使者覆案三川相属，诮让斯居三公位，如何令盗如此。
现代文：章邯在击败并驱逐了吴广等人的军队之后，派到三川去调查的使者一个接着一个，并责备李斯身居三公之位，为何让盗贼猖狂到这种地步。

古文：李斯恐惧，重爵禄，不知所出，乃阿二世意，欲求容，以书对曰：
现代文：李斯很是害怕，又把爵位俸禄看得很重，不知如何是好，就曲意阿顺二世的心意，想求得宽容，便上书回答二世说：

古文：夫贤主者，必且能全道而行督责之术者也。
现代文：贤明的君主，必将是能够全面掌握为君之道，又对下行使督责的统治术的君主。

古文：督责之，则臣不敢不竭能以徇其主矣。
现代文：对下严加督责，则臣子们不敢不竭尽全力为君主效命。

古文：此臣主之分定，上下之义明，则天下贤不肖莫敢不尽力竭任以徇其君矣。
现代文：这样，君主和臣子的职分一经确定，上下关系的准则也明确了，那么天下不论是有才德的还是没有才德的，都不敢不竭尽全力为君主效命了。

古文：是故主独制於天下而无所制也。
现代文：因此君主才能专制天下而不受任何约束，能享尽达到极致的乐趣。

古文：能穷乐之极矣，贤明之主也，可不察焉！
现代文：贤明的君主啊，又怎能看不清这一点呢！

古文：故申子曰 有天下而不恣睢，命之曰以天下为桎梏 者，无他焉，不能督责，而顾以其身劳於天下之民，若尧、禹然，故谓之 桎梏 也。
现代文：所以申不害先生说： 占有天下要是还不懂得纵情姿欲，这就叫把天下当成自己的镣铐 这样的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讲不督责臣下，而自己反辛辛苦苦为天下百姓操劳，像尧和禹那样，所以称之为 镣铐 。

古文：夫不能修申、韩之明术，行督责之道，专以天下自適也，而徒务苦形劳神，以身徇百姓，则是黔首之役，非畜天下者也，何足贵哉！
现代文：不能学习申不害、韩非的高明法术，推行督责措施，一心以天下使自己舒服快乐，而只是白白地操心费力，拼命为百姓干事，那就是百姓的奴仆，并不是统治天下的帝王，这有什么值得尊贵的呢！

古文：夫以人徇己，则己贵而人贱；以己徇人，则己贱而人贵。
现代文：让别人为自己献身，就自己尊贵而别人卑贱；让自己为别人献身，就自己卑贱而别人尊贵。

古文：故徇人者贱，而人所徇者贵，自古及今，未有不然者也。
现代文：所以献身的人卑贱，接受献身的人尊贵，从古到今，没有不是这样的。

古文：凡古之所为尊贤者，为其贵也；而所为恶不肖者，为其贱也。
现代文：自古以来之所以尊重贤人，是因为受尊敬的人自己尊贵；之所以讨厌不肖的人，是因为不肖的人自己卑贱。

古文：而尧、禹以身徇天下者也，因随而尊之，则亦失所为尊贤之心矣，夫可谓大缪矣。
现代文：而尧、禹是为天下献身的人，因袭世俗的评价而予以尊重，这也就失去了所以尊贤的用心了，这可说是绝大的错误。

古文：谓之为 桎梏 ，不亦宜乎？
现代文：说尧、禹把天下当作自己的 镣铐 ，不也是很合适的吗？

古文：不能督责之过也。
现代文：这是不能督责的过错。

古文：故韩子曰： 慈母有败子而严家无格虏 者，何也？
现代文：所以韩非先生说 慈爱的母亲会养出败家的儿子，而严厉的主人家中没有强悍的奴仆 ，是什么原因呢？

古文：则能罚之加焉必也。
现代文：这是由于能严加惩罚的必然结果。

古文：故商君之法，刑弃灰於道者。
现代文：所以商鞅的新法规定，在道路上撒灰的人就要判刑。

古文：夫弃灰，薄罪也，而被刑，重罚也。
现代文：撒灰于道是轻罪，而加之以刑是重罚。

古文：彼唯明主为能深督轻罪。
现代文：只有贤明的君主才能严厉地督责轻罪。

古文：夫罪轻且督深，而况有重罪乎？
现代文：轻罪尚且严厉督责，何况犯有重罪呢？

古文：故民不敢犯也。
现代文：所以百姓不敢犯法。

古文：是故韩子曰 布帛寻常，庸人不释，铄金百溢，盗跖不搏 者，非庸人之心重，寻常之利深，而盗跖之欲浅也；又不以盗跖之行，为轻百镒之重也。
现代文：因此韩非先生又说： 对几尺绸布，一般人见到就会顺手拿走，百镒美好的黄金，盗跖不会夺取 ，并不因为常人贪心严重，几尺绸布价值极高，盗跖利欲淡泊；也不是因为盗跖行为高尚，轻视百镒黄金的重利。

古文：搏必随手刑，则盗跖不搏百镒；而罚不必行也，则庸人不释寻常。
现代文：原因是一旦夺取，随手就要受刑，所以盗跖不敢夺取白镒黄金；若是不坚决施行刑罚的话，那么一般人也就不会放弃几尺绸布。

古文：是故城高五丈，而楼季不轻犯也；泰山之高百仞，而跛牧其上。
现代文：因此五丈高的城墙，楼季不敢轻易冒犯；泰山高达百仞，而跛脚的牧羊人却敢在上面放牧。

古文：夫楼季也而难五丈之限，岂跛也而易百仞之高哉？
现代文：难道楼季把攀越五丈高的城墙看得很难，而跛脚的牧羊人登上百仞高的泰山看得很容易吗？

古文：峭堑之势异也。
现代文：这是因为陡峭和平缓，两者形势不同。

古文：明主圣王之所以能久处尊位，长执重势，而独擅天下之利者，非有异道也，能独断而审督责，必深罚，故天下不敢犯也。
现代文：圣明的君主之所以能久居尊位，长掌大权，独自垄断天下利益，其原因并不在于他们有什么特殊的办法，而是在于他们能够独揽大权，精于督责，对犯法的人一定严加惩处，所以天下人不敢违犯。

古文：今不务所以不犯，而事慈母之所以败子也，则亦不察於圣人之论矣。
现代文：现在不制订防止犯罪的措施，去仿效慈母养成败家子的作法，那就太不了解前代圣哲的论说了。

古文：夫不能行圣人之术，则舍为天下役何事哉？
现代文：不能实行圣人治理天下的方法，除去给天下当奴仆还能干什么呢？

古文：可不哀邪！
现代文：这不是太令人悲伤的事吗！

古文：且夫俭节仁义之人立於朝，则荒肆之乐辍矣；谏说论理之臣间於侧，则流漫之志诎矣；烈士死节之行显於世，则淫康之虞废矣。
现代文：更何况节俭仁义的人在朝中任职，那荒诞放肆的乐趣就得中止；规劝陈说，高谈道理的臣子在身边干预，放肆无忌的念头就要收敛；烈士死节的行为受到世人的推崇，纵情享受的娱乐就要放弃。

古文：故明主能外此三者，而独操主术以制听从之臣，而修其明法，故身尊而势重也。
现代文：所以圣明的君主能排斥这三种人，而独掌统治大权以驾驭言听计从的臣子，建立严明的法制，所以自身尊贵而权势威重。

古文：凡贤主者，必将能拂世磨俗，而废其所恶，立其所欲，故生则有尊重之势，死则有贤明之谥也。
现代文：所有的贤明君主，都能拂逆世风、扭转民俗，废弃他所厌恶的，树立他所喜欢的，因此在他活着的时候才有尊贵的威势，在他死后才有贤明的谥号。

古文：是以明君独断，故权不在臣也。然後能灭仁义之涂，掩驰说之口，困烈士之行，塞聪揜明，内独视听，故外不可倾以仁义烈士之行，而内不可夺以谏说忿争之辩。
现代文：正因为这样，贤明的君主才集权专制，使权力不落入臣下手中，然后才能斩断仁义之路，堵住游说之口，困厄烈士的死节行为，闭目塞听，任凭自己独断专行，这样在外就不致被仁义节烈之士的行为所动摇，在内也不会被劝谏争论所迷惑。

古文：故能荦然独行恣睢之心而莫之敢逆。
现代文：因此才能卓荦独行逞其为所欲为的心志，而没有人敢反抗。

古文：若此然後可谓能明申、韩之术，而脩商君之法。
现代文：像这样，然后才可以说是了解了申不害、韩非的统治术，学会了商鞅的法制。

古文：法脩术明而天下乱者，未之闻也。
现代文：法制和统治术都学好而明了了，天下还会大乱，这样的事我还没听说过。

古文：故曰 王道约而易操 也。
现代文：所以，有人说： 帝王的统治术是简约易行的。 

古文：唯明主为能行之。
现代文：只有贤明君主才能这么做。

古文：若此则谓督责之诚，则臣无邪，臣无邪则天下安，天下安则主严尊，主严尊则督责必，督责必则所求得，所求得则国家富，国家富则君乐丰。
现代文：像这样，才可以说是真正实行了督责，臣下才能没有离异之心，天下才能安定，天下安定才能有君主的尊严，君主有了尊严才能使督责严格执行，督责严格执行后君主的欲望才能得到满足，满足之后国家才能富强，国家富强了君主才能享受得更多。

古文：故督责之术设，则所欲无不得矣。
现代文：所以督责之术一确立，君主就任何欲望都能满足了。

古文：群臣百姓救过不给，何变之敢图？
现代文：群臣百姓想补救自己的过失都来不及，哪里还敢图谋造反？

古文：若此则帝道备，而可谓能明君臣之术矣。
现代文：像这样，就可以说是掌握了帝王的统治术，也可以说了解了驾驭群臣的方法。

古文：虽申、韩复生，不能加也。
现代文：即使申不害、韩非复生，也不能超过了。

古文：书奏，二世悦。
现代文：这封答书上奏之后，二世看了非常高兴。

古文：於是行督责益严，税民深者为明吏。
现代文：于是更加严厉地实行督责，向百姓收税越多越是贤明的官吏。

古文：二世曰： 若此则可谓能督责矣。 
现代文：二世说： 像这样才可称得上善于督责了。 

古文：刑者相半於道，而死人日成积於市。杀人众者为忠臣。
现代文：路上的行人，有一半是犯人，在街市上每天都堆积着刚杀死的人的尸体，而且杀人越多的越是忠臣。

古文：二世曰： 若此则可谓能督责矣。 
现代文：二世说： 像这样才可称的上实行督责了。 

古文：初，赵高为郎中令，所杀及报私怨众多，恐大臣入朝奏事毁恶之，乃说二世曰： 天子所以贵者，但以闻声，群臣莫得见其面，故号曰 朕 。
现代文：起初，赵高在担任郎中令时，杀死的人和为了报私仇而陷害的人非常多，唯恐大臣们在入朝奏事时向二世揭露他，就劝说二世道： 天子之所以尊贵，就在于大臣只能听到他的声音，而不能看到他的面容，所以才自称为 朕 。

古文：且陛下富於春秋，未必尽通诸事，今坐朝廷，谴举有不当者，则见短於大臣，非所以示神明於天下也。
现代文：况且陛下还很年轻，未必什么事情都懂，现在坐在朝廷上，若惩罚和奖励有不妥当的地方，就会把自己的短处暴露给大臣，这也就不能向天下人显示您的圣明了。

古文：且陛下深拱禁中，与臣及侍中习法者待事，事来有以揆之。
现代文：陛下不妨深居宫中，和我及熟悉法律的侍中在一起，等待大臣把公事呈奏上来，等公文一旦呈上，我们就可以研究决定。

古文：如此则大臣不敢奏疑事，天下称圣主矣。 
现代文：这样，大臣们就不敢把疑难的事情报上来，天下的人也就称您为圣明之主了。 

古文：二世用其计，乃不坐朝廷见大臣，居禁中。
现代文：二世听从了赵高的主意，就不再坐在朝廷上接见大臣，深居在宫禁之中。

古文：赵高常侍中用事，事皆决於赵高。
现代文：赵高总在皇帝身边侍奉办事，一切公务都由赵高决定。

古文：高闻李斯以为言，乃见丞相曰： 关东群盗多，今上急益发繇治阿房宫，聚狗马无用之物。
现代文：赵高听说李斯对此有不满的言论，就找到李斯说： 函谷关以东地区盗贼很多，而现在皇上却加紧遣发劳役修建阿房宫，搜集狗马等没用的玩物。

古文：臣欲谏，为位贱。
现代文：我想劝谏，但我的地位卑贱。

古文：此真君侯之事，君何不谏？ 
现代文：可实在是您丞相的事，为什么不劝谏呢？ 

古文：李斯曰： 固也，吾欲言之久矣。
现代文：李斯说 确实这样，我早就想说话了。

古文：今时上不坐朝廷，上居深宫，吾有所言者，不可传也，欲见无间。 
现代文：可是现在皇帝不临朝听政，常居深宫之中，我虽然有话想说，又不便让别人传达，想见皇帝却又没有机会。 

古文：赵高谓曰： 君诚能谏，请为君候上间语君。 
现代文：赵高对他说： 您若真能劝谏的话，请允许我替你打听，只要皇上一有空闲，我立刻通知你。 

古文：於是赵高待二世方燕乐，妇女居前，使人告丞相： 上方间，可奏事。 
现代文：于是赵高趁二世在闲居娱乐，美女在前的时候，派人告丞相说： 皇上正有空闲，可以进宫奏事。 

古文：丞相至宫门上谒，如此者三。
现代文：丞相李斯就到宫门求见，接连三次都是这样。

古文：二世怒曰： 吾常多间日，丞相不来。
现代文：二世非常生气地说： 我平时空闲的日子很多，丞相都不来。

古文：吾方燕私，丞相辄来请事。
现代文：每当我在寝室休息的时候，丞相就来请示奏事。

古文：丞相岂少我哉？
现代文：丞相是瞧不起我呢？

古文：且固我哉？ 
现代文：还是以为我鄙陋？ 

古文：赵高因曰： 如此殆矣！
现代文：赵高又乘机说： 您这样说话可太危险了！

古文：夫沙丘之谋，丞相与焉。
现代文：沙丘的密谋，丞相是参与了的。

古文：今陛下已立为帝，而丞相贵不益，此其意亦望裂地而王矣。
现代文：现在陛下您已即位皇帝，而丞相的地位却没有提高，显然他的意思是想割地封王呀！

古文：且陛下不问臣，臣不敢言。
现代文：如果皇帝您不问我，我不敢说。

古文：丞相长男李由为三川守，楚盗陈胜等皆丞相傍县之子，以故楚盗公行，过三川，城守不肯击。
现代文：丞相的大儿子李由担任三川郡守，楚地强盗陈胜等人都是丞相故乡邻县的人，因此他们才敢公开横行，经过三川时，李由只是守城而不出击。

古文：高闻其文书相往来，未得其审，故未敢以闻。
现代文：我曾听说他们之间有书信来往，但还没有调查清楚，所以没敢向陛下报告。

古文：且丞相居外，权重於陛下。 
现代文：更何况丞相在外，权力比陛下还大。 

古文：二世以为然。欲案丞相，恐其不审，乃使人案验三川守与盗通状。
现代文：二世认为赵高的话没错，想法办丞相，但但又担心情况不实，就派人去调查三川郡守与盗贼勾结的具体情况。

古文：李斯闻之。
现代文：李斯知道了这个消息。

古文：是时二世在甘泉，方作觳抵优俳之观。
现代文：当时二世正在甘泉宫观看摔跤和滑稽戏表演。

古文：李斯不得见，因上书言赵高之短曰： 臣闻之，臣疑其君，无不危国；妾疑其夫，无不危家。
现代文：李斯不能进见，就上书揭发赵高的短处说： 我听说，臣子比同君主，没有不危害国家的；妾比同丈夫，没有不危害家庭的。

古文：今有大臣於陛下擅利擅害，与陛下无异，此甚不便。
现代文：现在有的大臣擅自掌握赏罚大权，和您没有什么不同，这是非常不妥当的。

古文：昔者司城子罕相宋，身行刑罚，以威行之，期年遂劫其君。
现代文：从前司城子罕当宋国丞相，自己掌握刑罚大权，用威权行事，一年之后就劫持了宋国国君，篡夺了王位。

古文：田常为简公臣，爵列无敌於国，私家之富与公家均，布惠施德，下得百姓，上得群臣，阴取齐国，杀宰予於庭，即弑简公於朝，遂有齐国。
现代文：田常当齐简公的臣子，爵位高到全国无人与他相匹敌，自家的财富和公家的一样多，他行恩施惠，下得百姓的爱戴，上得群臣的拥护，暗中窃取了齐国的权力，在厅堂里杀死了宰予，又在朝廷上杀死齐简公，这样，就完全控制了齐国。

古文：此天下所明知也。
现代文：这是天下人明明知道的。

古文：今高有邪佚之志，危反之行，如子罕相宋也；私家之富，若田氏之於齐也。
现代文：现在赵高有邪辟过分的心志和险诈叛逆的行为，就如同子罕当宋国丞相时的所作所为；私人占有的财富，也正像田常在齐国那样多。

古文：兼行田常、子罕之逆道而劫陛下之威信，其志若韩为韩安相也。
现代文：他一并使用田常、子罕的叛逆方式而又窃取了陛下您的威信，他志向就如同韩玘当韩安的宰相时一样。

古文：陛下不图，臣恐其为变也。 
现代文：陛下你不早打算，我担心他迟早会发动叛乱啊。 

古文：二世曰： 何哉？
现代文：二世说： 这是什么话？

古文：夫高，故宦人也，然不为安肆志，不以危易心，絜行脩善，自使至此，以忠得进，以信守位，朕实贤之，而君疑之，何也？
现代文：赵高原本是个宦官，但他不因处境安逸就为所欲为，也不因处境危险就改变忠心，他品行廉洁，一心向善，靠自己的努力才得到今天的地位，因忠心耿耿才被提拔，因讲信义才保住禄位，我确实认为他是贤才，而你怀疑他，这是什么原因呢？

古文：且朕少失先人，无所识知，不习治民，而君又老，恐与天下绝矣。
现代文：再加上我年纪轻轻就失去了父亲，没什么知识，不知如何管理百姓，而你年纪又大了，我担心与天下人隔绝了。

古文：朕非属赵君，当谁任哉？
现代文：我如果不把国事托付给赵高，还应当用谁呢？

古文：且赵君为人精廉彊力，下知人情，上能適朕，君其勿疑。 
现代文：况且赵先生为人精明廉洁，竭尽其力，下能了解民情，上能顺适我的心意，请你不要怀疑。 

古文：李斯曰： 不然。
现代文：李斯说： 并非如此。

古文：夫高，故贱人也，无识於理，贪欲无厌，求利不止，列势次主，求欲无穷，臣故曰殆。 
现代文：赵高从前是卑贱的人，并不懂道理，贪得无厌，求利不止，地位权势仅次于陛下，但他追求地位和权势的欲望没有止境，所以我说是很危险的。 

古文：二世已前信赵高，恐李斯杀之，乃私告赵高。
现代文：二世早上已相信了赵高，担心李斯杀掉他，就暗中把这些话告诉了赵高。

古文：高曰： 丞相所患者独高，高已死，丞相即欲为田常所为。 
现代文：赵高说： 丞相所忧虑的只有我赵高，我死之后，丞相就可以干田常所干的那些事了。 

古文：於是二世曰： 其以李斯属郎中令！ 
现代文：于是二世说： 就把李斯交给你这郎中令查办吧！ 

古文：赵高案治李斯。
现代文：赵高查办李斯。

古文：李斯拘执束缚，居囹圄中，仰天而叹曰： 嗟乎，悲夫！
现代文：李斯被捕后并套上刑具，关在监狱中，仰天长叹道： 唉呀！可悲啊！

古文：不道之君，何可为计哉！
现代文：无道的昏君，怎么能为他出谋划策呢！

古文：昔者桀杀关龙逢，纣杀王子比干，吴王夫差杀伍子胥。
现代文：从前夏桀杀死关龙逢，商纣杀死王子比干，吴王夫差杀死伍子胥。

古文：此三臣者，岂不忠哉，然而不免於死，身死而所忠者非也。
现代文：这三个大臣，难道不忠吗！然而免不了一死，他们虽然尽忠而死，只可惜忠非其人。

古文：今吾智不及三子，而二世之无道过於桀、纣、夫差，吾以忠死，宜矣。
现代文：现在我的智慧赶不上这三个人，而二世的暴虐无道超过了桀、纣、夫差，我因尽忠而死，也是应该的呀。

古文：且二世之治岂不乱哉！
现代文：况且二世治国不是胡搞么！

古文：日者夷其兄弟而自立也，杀忠臣而贵贱人，作为阿房之宫，赋敛天下。
现代文：不久前杀死了自己的兄弟而自立为皇帝，又杀害忠良，重用低贱的人，修建阿房宫，对天下百姓横征暴敛。

古文：吾非不谏也，而不吾听也。
现代文：并不是我不劝谏，而是他不听我的呀。

古文：凡古圣王，饮食有节，车器有数，宫室有度，出令造事，加费而无益於民利者禁，故能长久治安。
现代文：凡是古代圣明的帝王饮食都有一定的节制，车马器物有一定的数量，宫殿都有一定的限度，颁布命令和办事情，增加费用而不利于百姓的一律禁止，所以才能长治久安。

古文：今行逆於昆弟，不顾其咎；侵杀忠臣，不思其殃；大为宫室，厚赋天下，不爱其费：三者已行，天下不听。
现代文：现在二世对自己的兄弟，施以违反常情常理的残暴手段，不考虑会有什么灾祸，迫害、杀戮忠臣，也不考虑会有什么灾殃；大力修筑宫殿，加重对天下百姓的税收，不吝惜钱财：这三件措施实行之后，天下百姓不服从。

古文：今反者已有天下之半矣，而心尚未寤也，而以赵高为佐，吾必见寇至咸阳，麋鹿游於朝也。 
现代文：现在造反的人已占天下人的一半了，但二世心中还未觉悟，居然任用赵高为辅佐，我一定会看到盗贼攻进咸阳，使朝廷变为麋鹿嬉游的地方。 

古文：於是二世乃使高案丞相狱，治罪，责斯与子由谋反状，皆收捕宗族宾客。
现代文：于是二世就派赵高审理丞相一案，对他加以惩处，查问李斯和儿子李由谋反的情状，将其宾客和家族全部逮捕。

古文：赵高治斯，榜掠千馀，不胜痛，自诬服。
现代文：赵高惩治李斯，拷打他一千多下，李斯不能忍受痛苦的折磨，冤屈地招供了。

古文：斯所以不死者，自负其辩，有功，实无反心，幸得上书自陈，幸二世之寤而赦之。
现代文：李斯之所以不自杀而死，是他自负能言善辩，又对秦国有大功，确实没有反叛之心，希望能够上书为自己辩护，希望二世能觉悟过来并赦免他。

古文：李斯乃从狱中上书曰： 臣为丞相治民，三十馀年矣。
现代文：李斯于是在监狱中上书说： 我担任丞相治理百姓，已经三十多年了。

古文：逮秦地之陕隘。
现代文：我来秦国赶上领土还很狭小。

古文：先王之时秦地不过千里，兵数十万。
现代文：先王的时候，秦国的土地不过千里，士兵不过几十万。

古文：臣尽薄材，谨奉法令，阴行谋臣，资之金玉，使游说诸侯，阴脩甲兵，饰政教，官斗士，尊功臣，盛其爵禄，故终以胁韩弱魏，破燕、赵，夷齐、楚，卒兼六国，虏其王，立秦为天子。
现代文：我用尽了自己微薄的才能，小心谨慎地执行法令，暗中派遣谋臣，资助他们金银珠宝，让他们到各国游说，暗中准备武装，整顿政治和教化，任用英勇善战的人为官，提高功臣的社会地位，给他们很高的爵位和俸禄，所以终于威胁韩国，削弱魏国，击败了燕国，赵国，削平了齐国、楚国，最后兼并六国，俘获了他们的国王，拥立秦王为天子。

古文：罪一矣。
现代文：这是我的第一条罪状。

古文：地不广，又北逐胡、貉，南定百越，以见秦之彊。
现代文：秦国的疆域并不是不广阔，还要在北方驱逐胡人，貉人，在南方平定百越，以显示秦国的强大。

古文：罪二矣。
现代文：这是我的第二条罪状。

古文：尊大臣，盛其爵位，以固其亲。
现代文：尊重大臣，提高他们的爵位，用以巩固他们同秦王的亲密关系。

古文：罪三矣。
现代文：这是我的第三条罪状。

古文：立社稷，脩宗庙，以明主之贤。
现代文：建立社稷，修建宗庙，以显示主上的贤明。

古文：罪四矣。
现代文：这是我的第四条罪状。

古文：更剋画，平斗斛度量文章，布之天下，以树秦之名。
现代文：更改尺度衡器上所刻的标志，统一度量衡和文字，颁布天下，以树立秦朝的威名。

古文：罪五矣。
现代文：这是我的第五条罪状。

古文：治驰道，兴游观，以见主之得意。
现代文：修筑驰道，兴建游观之所，以显示主上志满意得。

古文：罪六矣。
现代文：这是我的第六条罪状。

古文：缓刑罚，薄赋敛，以遂主得众之心，万民戴主，死而不忘。
现代文：减轻刑罚，减少税收，以满足主上赢得民众的心愿，使万民百姓都拥戴皇帝，至死都不忘记皇帝的恩德。

古文：罪七矣。
现代文：这是我的第七条罪状。

古文：若斯之为臣者，罪足以死固久矣。上幸尽其能力，乃得至今，原陛下察之！ 
现代文：像我李斯这样作臣子的，所犯罪状足以处死，本来已经很久了，皇帝希望我竭尽所能，才得以活到今天，希望陛下明察。 

古文：书上，赵高使吏弃去不奏，曰： 囚安得上书！ 
现代文：奏书呈上之后，赵高让狱吏丢在一边而不上报，说： 囚犯怎能上书！ 

古文：赵高使其客十馀辈诈为御史、谒者、侍中，更往覆讯斯。
现代文：赵高派他的门客十多人假扮成御史、谒者、侍中，轮流往复审问李斯。

古文：斯更以其实对，辄使人复榜之。
现代文：李斯改为以实对答时，赵高就让人再拷打他。

古文：後二世使人验斯，斯以为如前，终不敢更言，辞服。
现代文：后来二世派人去验证李斯的口供，李斯以为还和以前一样，终不敢再改口供，在供词上承认了自己的罪状。

古文：奏当上，二世喜曰： 微赵君，几为丞相所卖。 
现代文：赵高把判决书呈给皇帝，二世皇帝很高兴地说： 没有赵君，我几乎被丞相出卖了。 

古文：及二世所使案三川之守至，则项梁已击杀之。
现代文：等二世派的使者到达三川调查李由时，项粱已经将他杀死。

古文：使者来，会丞相下吏，赵高皆妄为反辞。
现代文：使者返回时，正当李斯已被交付狱吏看押，赵高就编造了一整套李由谋反的罪状。

古文：二世二年七月，具斯五刑，论腰斩咸阳市。
现代文：二世二年七月，李斯被判处五刑，判在咸阳街市上腰斩。

古文：斯出狱，与其中子俱执，顾谓其中子曰： 吾欲与若复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岂可得乎！ 
现代文：李斯出狱时，跟他的次子一同被押解，他回头对次子说： 我想和你再牵着黄狗一同出上蔡东门去打猎追逐狡兔，又怎能办得到呢！ 

古文：遂父子相哭，而夷三族。
现代文：于是父子二人相对痛哭，三族的人都被处死了。

古文：李斯已死，二世拜赵高为中丞相，事无大小辄决於高。
现代文：李斯死后，二世任命赵高任中丞相，无论大事小事都由赵高决定。

古文：高自知权重，乃献鹿，谓之马。
现代文：赵高自知权力过重，就献上鹿，称它为马。

古文：二世问左右： 此乃鹿也？ 
现代文：二世问左右侍从说： 这是鹿吧？ 

古文：左右皆曰 马也 。
现代文：左右都说： 是马 。

古文：二世惊，自以为惑，乃召太卜，令卦之，太卜曰： 陛下春秋郊祀，奉宗庙鬼神，斋戒不明，故至于此。
现代文：二世惊慌起来，以为自己迷惑，就把太卜召来，叫他算上一卦。太卜说： 陛下春秋两季到郊外祭祀，供奉宗庙鬼神，斋戒时不虔诚，所以才到这种地步。

古文：可依盛德而明斋戒。 
现代文：可依照圣明君主的样子再虞诚地斋戒一次。 

古文：於是乃入上林斋戒。
现代文：于是，二世就到上林苑中去斋戒。

古文：日游弋猎，有行人入上林中，二世自射杀之。
现代文：整天在上林苑中游玩射猎，一次有个行人走进上林苑中，二世亲手把他射死。

古文：赵高教其女婿咸阳令阎乐劾不知何人贼杀人移上林。
现代文：赵高就让他的女婿咸阳令阎乐出面弹劾，说是不知谁杀死了人，把尸体搬进上林苑中。

古文：高乃谏二世曰： 天子无故贼杀不辜人，此上帝之禁也，鬼神不享，天且降殃，当远避宫以禳之。 
现代文：赵高就劝谏二世说 天子无缘无故杀死没有罪的人，这是上天所不允许的，鬼神也不会接受您的祭祀，上天将会降下灾祸，应该远远地离去皇宫以祈祷消灾。 

古文：二世乃出居望夷之宫。
现代文：二世就离开皇宫到望夷宫去居住。

古文：留三日，赵高诈诏卫士，令士皆素服持兵内乡，入告二世曰： 山东群盗兵大至！ 
现代文：二世在望夷宫里住了三天，赵高就假托二世的命令，让卫士们都穿着白色的衣服，手持兵器面向宫内，自己进宫告诉二世说： 山东各路强盗大批大批地来了！ 

古文：二世上观而见之，恐惧，高既因劫令自杀。
现代文：二世上楼台观看，看到卫士拿着兵器朝向宫内，非常害怕，赵高立刻逼迫二世让他自杀。

古文：引玺而佩之，左右百官莫从；上殿，殿欲坏者三。
现代文：然后取过玉玺把它带在自己身上，身边的文武百官无一人跟从；他登上大殿时，大殿有好几次都像要坍塌似的。

古文：高自知天弗与，群臣弗许，乃召始皇弟，授之玺。
现代文：赵高自知上天不给予他皇帝之位，群臣也不会答应，就把秦始皇弟弟的弟弟叫来，把玉玺交给了他。

古文：子婴既位，患之，乃称疾不听事，与宦者韩谈及其子谋杀高。
现代文：子婴即位之后，担心赵高再作乱，就假称有病而不上朝处理政务，与宦官韩谈和他的儿子商量如何杀死赵高。

古文：高上谒，请病，因召入，令韩谈刺杀之，夷其三族。
现代文：赵高前来求见，询问病情，子婴就把他召进皇宫，命令韩谈刺杀了他，诛灭了他的三族。

古文：子婴立三月，沛公兵从武关入，至咸阳，群臣百官皆畔，不適。
现代文：子婴即位三个月，刘邦的军队就从武关打了进来，到达咸阳，文武百官都起义叛秦，不抵抗沛公。

古文：子婴与妻子自系其颈以组，降轵道旁。
现代文：子婴和妻子儿女都用丝带系在自己脖子上，到轵道亭旁去投降。

古文：沛公因以属吏。
现代文：刘邦把他们交给部下官吏看押。

古文：项王至而斩之。遂以亡天下。
现代文：项羽到达咸阳后把他们杀死，秦就这样失去了天下。

古文：太史公曰：李斯以闾阎历诸侯，入事秦，因以瑕衅，以辅始皇，卒成帝业，斯为三公，可谓尊用矣。
现代文：太史公说：李斯以一个里巷平民的身份，游历诸侯，入关奉事秦国，抓住机会，辅佐秦始皇，终于完成统一大业。李斯位居三公之职，可以称得上是很受重用了。

古文：斯知六艺之归，不务明政以补主上之缺，持爵禄之重，阿顺苟合，严威酷刑，听高邪说，废適立庶。
现代文：李斯知道儒家《六经》的要旨，却不致力于政治清明，用以弥补皇帝的过失，而是凭仗他显贵的地位，阿谀奉承，随意附合，推行酷刑峻法，听信赵高的邪说，废掉嫡子扶苏而立庶子胡亥。

古文：诸侯已畔，斯乃欲谏争，不亦末乎！
现代文：等到各地已经群起反叛，李斯这才想直言劝谏，这不是太愚蠢了吗！

古文：人皆以斯极忠而被五刑死，察其本，乃与俗议之异。
现代文：人们都认为李斯忠心耿耿，反受五刑而死，但我仔细考察事情的真相，就和世俗的看法有所不同。

古文：不然，斯之功且与周、召列矣。
现代文：否则的话，李斯的功绩真的要和周公，召公相提并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