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iashuYang's pictu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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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汤问夏革说: 远古之初有物存在吗?
夏革说: 如果远古之初没有物的存在,现在怎么会有物呢?
这个事物的产生可能就是那个事物的死亡,这个事物的死亡可能就是那个事物的开始,又怎么能弄清它们的头绪呢?就是说,在我看到的万物以外,在我知道的万事以前,都是我所不知道的。
商汤问: 那么上下八方有最终的尽头吗?
夏革说: 不知道。
商汤再三问他。
夏革说: 看不见的东西没有极限,看得见的东西没有止境,我怎么能知道呢?
但是在没有极限之外又没有极限,在没有穷尽之中又没有无穷尽。
既没有极限又没有无极限,既没有穷尽又没有无穷尽、我根据这一点知道万物没有极限、没有穷尽,而不知道它有极限有穷尽。
商汤又问道: 四海之外有什么?
夏革说: 同中国一样。
商汤问: 你用什么来证实这个看法?
夏革说: 我向东走到营州,那里的人也像这里一样。
问他们营州以东怎么样,说是也同营州一样。
我向西走到豳州,那里的人也像这里一样。
问他们豳州以西,说也同豳州一样。
我因此知道四海之内、四方边荒、世界尽头都和这儿没什么两样。
所以大物与小物互相包含,没有穷尽。
包含万物的,也像包含天地一样。
因为包含着万物,所以没有穷尽;因为包含着天地,所以没有极限。
我怎么能知道天地之外没有比天地更大的天体呢?
这也是我所不知道的。
但是天地也是物体。
物体自有不足之处,所以过去女娲氏烧炼五种颜色的石头去弥补天地的空缺,砍断鳖鱼的四只脚去撑起天地的四角。
后来共工氏与颛项争夺帝位,因愤怒而碰到了不周山,折断了顶着天的柱子,扯断了拉着地的绳子,天往西北方向倾斜,所以日月星辰都向西北运动;大地向东南方向下陷,江河湖水都向东南流淌汇集。
商汤又问: 万物有大小之分吗?
有长短之别吗?
有同异的分辨吗?
夏革说: 在渤海的东面不知几亿万里的地方,有一个很大的沟壑,实际上是一个没有底的山谷,那下面没有底,名字叫归墟。
地面八极、天空八方中央的流水,以及银河的流水,没有不流到那里的,而那里的水既没有增加,也没有减少。
那里有五座山:第一座叫岱舆山,第二座叫员峤山,第三座叫方壶山,第四座叫瀛洲山,第五座叫蓬莱山。
每座山高低延伸周长达三万里,山顶上的平坦处也有九千里。
山与山之间距离达七万里,却互相认为是邻居。
山上的楼台宫殿都由金银珠王建成,山上的飞禽走兽却是一样的纯白色。
珠玉宝石之树长得密密麻麻,花朵与果实的味道都很鲜美,吃了它可以永远不老,永不死亡。
住在那里的人都是神仙圣人一类,一天一夜就能飞过去又飞回来的人,数也数不清。
但五座山的根部并不相连,经常跟随潮水的波浪上下移动,不能有一刻稳定。
神仙和圣人们都讨厌此事,便报告了天帝。
天帝担心这五座山流到最西边去,使众多的神仙与圣人失去居住的地方,于是命令禹强指挥十五只大鳌抬起脑袋把这五座山顶住。
分为三班,六万年一换。
这五座山才开始稳定下来不再流动,但是龙伯之国有个巨人,抬起脚没走几步就到了这五座山所在的地方,一钩就钓上了六只大鳌,合起来背上就回到了他们国家,然后烧的大鳌的骨头来占卜吉凶。
于是岱舆和员峤二山便流到了最北边,沉入了大海,神仙和圣人流离迁徙的多得要用亿数来计算。
天帝大发脾气,于是逐渐缩小了龙伯国的国土使它越来越狭,逐渐缩小了龙伯国的人民使他们越来越矮。
到伏羲、神农时,那个国家的人还有几十丈高。
从中国往西四十万里有一个僬侥国,人高只有一尺五寸。
最东北边有人名叫净人,身高只有九寸。
荆州南面有一种冥灵树,生一次叶的时间需五百年,落一次叶的时间也达五百年。
上古时有一种大椿树,生一次叶需八千年,落一次叶也达八千年。
腐烂的土壤上有一种叫菌芝的植物,早上长出来,到晚上就死去了。
春天和夏天有一种叫蠓蚋的小飞虫,下雨时出生,一见太阳就死了。
终北国以北有个溟海,又叫天池,其中有一种鱼,宽达数千里,它的长度和宽度相称,鱼的名字叫做鲲。
又有一种鸟,它的名字叫做鹏,翅膀像垂在天上的云,它的身体和翅膀相称。
世上的人哪里知道有这些东西呢?
大禹治水出行时见到了,伯益知道后给它们起了名字,夷坚听说后把它们记录了下来。
江浦之间生有一种极细小的虫子,它的名字叫焦螟,成群地飞起来聚集在蚊子的眼睫毛上,它们互相之间还碰不到。
在睫毛上休息、住宿,飞来飞去,蚊子一点也不觉察。
离朱、子羽在大白天擦了眼睛去观看,也看不到它们的形体;俞、师旷在夜深入静时掏空耳朵低着脑袋去倾听,也听不到它们的声音。
只有黄、帝和容成子居住在崆峒山上,一同斋戒三个月,心念死寂,形体废弃,然后慢慢地用神念去观察,才能看得土块一样的东西,像是嵩山的山丘;慢慢地用气去倾听,才能听得砰砰的声音,像是雷霆的声音。
吴国和楚国有一种大树,它的名字叫做柚,绿色的树叶到冬天还是青青的,果实是红的,味道是酸的。吃它的皮和汁,可以治愈气逆的疾病。
中原人珍爱它,但移植到淮河以北便成了枳。
八哥不能渡过济水,狗獾渡过汶水就死了,这些都是地气造成的。
纵然如此,形状和气质不同,但本性是一样的,不必互相交换,天性就很完备,天分也很充足。
我怎么能辨别它们的大小,怎么能辨别它们的长短,怎么能辨别它们的同异呢?
太行、王屋两座山,方圆七百里,高达一万仞,原来在冀州之南、河阳之北。
山北面有位愚公,年纪将近九十岁了,面对着大山居住。
苦于大山堵塞了山北往山南的去路,出入都要绕着山走,于是召集全家商量说: 我和你们用毕生精力削平险峻,使道路直通豫州的南边,到达汉水的南边,行吗?
全家异口同声地表示赞成。
他的妻子提出了疑问,说: 凭你的力量,连一个小小的土丘也动不了,又能对太行山、王屋山怎样呢?
而且挖出来的土块石头又放在哪里呢?
大家纷纷说: 倒到渤海的海边,隐土的北边。
愚公于是就带领儿孙中能挑担子的三个人,敲石挖土,用簸箕运到渤海的海边。
邻居京城氏的寡妇有个遗腹子,刚到换牙齿的年龄,蹦蹦跳跳地也跑来帮忙。
寒来暑往,一年到头,才能往返一趟。
河曲一位叫智叟的人笑着劝阻他们,说: 你也太不明智了!
以你快要死的年纪,剩下的一点力气,连山上的一株草都动不了,又能对土块和石头怎样呢?
北山愚公长叹道: 你的思想太顽固,顽固得无法说通,连寡妇和小孩都不如。即使我死了,有儿子在。
儿子又生孙子,孙子又生儿子,儿子又有儿子,儿子又有孙子,子子孙孙,没有穷尽,而山却不会再增高,为什么要担心挖不平呢?
河曲智叟无话回答。
操蛇的山神听说了,怕他们没完没了地挖下去,便去禀告了天帝。
天帝被他们的诚心所感动,命令夸娥氏的两个儿子背起这两座山,一座放到了朔州的东面,一座放到了雍州的南面。
从此,冀州之南、汉水之阴再没有山丘阻塞了。
夸父自不量力,想要追逐太阳的影子。追到太阳隐没的隅谷的边上,口渴了想喝水,便跑到黄河与渭水边喝水,黄河、渭水不够喝,准备到北方大泽去喝。
还没有走到,就在路上渴死了。
他扔弃的手杖,浸润在他尸体的脂膏血肉之中,生长出一片桃林。
桃树林绵延弥漫,方圆达好几千里。
大禹说: 上下四方之间,四海之内,日月照耀着它,星辰围绕着它,四季使它有规则,太岁使它有纲要。
由神灵所产生,形状各不相同,有的早夭,有的长寿,只有圣人才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夏革说: 但是也有不需要神灵就能产生,不需要阴阳二气就有形体,不需要日月就有光明,不需要杀戳就会死亡,不需要保养就会长寿,不需要五谷就有饭吃,不需要丝绸就有衣穿,不需要车船就能行路,它的方法是自然而然,这就不是圣人所能明白的了。 大禹治理洪水,迷失了道路,错到了一个国家,在北海北边的海滨,不知离中国有几千万里。
那个国家名叫终北,不知它的边界到哪里为止。没有风雨霜露,不生鸟兽、虫鱼、草木这些东西。
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很平坦,四周则有三重山脉围绕。
国家的正当中有座山,山名叫做壶领,形状像个瓦瓮。
山顶上有个口,形状像个圆环,名叫滋穴。
有水从中涌出,名叫神瀵,香味胜过兰椒,甘美胜过甜酒。
从这一个水源分出四条支流,流注到山脚下,经过全国,没有浸润不到的地方。
土气中和,没有因疫养成疠而早夭的人。
人性柔弱,顺其自然,不竞逐,不争夺;心地善良,筋骨软弱,不骄傲,不嫉妒;年长和年幼的都平等地居住在一起,没有国君,没有大臣;男女混杂游耍,没有媒的,没有聘嫁;靠着水居住,不种田,不收割;土气温和适宜,不织布帛,不穿衣服;活一百岁才死,不早夭,不生病。
那里的人民繁衍无数,有喜有乐,没有衰老、悲哀和痛苦。
那里的风俗喜欢音乐,手拉手轮流唱歌,歌声整天不停。
饥饿疲倦了就喝神泉的水,力气和心志便又恢复中和与平静。
喝多了便醉,十几天才能醒。
用神泉的水洗澡,肤色柔滑而有光泽,香气十几天才消散。
周穆王北游时曾经过那个国家,三年忘记回家。
回到周国宫殿以后,仍然思慕那个国家,觉得十分失意,不想吃酒肉,也不见嫔妃,好几个月以后才恢复正常。
管仲听说后劝齐桓公游辽口,一同到那个国家去,几乎要动身了。
隰朋劝阻说: 您丢弃齐国广阔的土地,众多的人民,可观的山川,丰富的物产,隆盛的礼义,华丽的穿戴,妖艳嫔妃充满后宫,文武忠良充满朝廷,叱咤一声就能聚集徒卒百万,号令一下就能使诸侯听命,又为什么要羡慕别的国家而抛弃齐国的祖宗和土地,去野蛮落后的国家呢?
这是仲父的糊涂,为什么要听他的?
桓公于是停止了出游的准备,把隰朋的话告诉了管仲。
管仲说: 这本来不是隰朋所能明白的。
我只怕那个国家去不了,齐国的富饶有什么可留恋的?
隰朋的话有什么可顾及的?
南方国家的人剃去头发,赤身裸体;北方国家的人裹上头巾,披着皮袄;中州国家的人头戴礼帽而身穿衣裳。
依据九州条件的不同,有的种地有的经商,有的打猎有的捕鱼,就像冬天穿皮袄、夏天穿丝绸,水行坐船、陆行乘车一样。不用说话自然明白,顺应本性自然成功。
越国的东方有个辄沐国,第一个儿子生下来后,就解剥并吃掉他,说是对下面的弟弟有好处。
他们的祖父去世了,要把祖母背出去扔掉,说: 死鬼的妻子不能与我们住在一起。
楚国的南方有个炎人国,他们的父母去世了,要把身上的肉剔下来扔掉,然后把骨头埋到土里,才算是孝子。
秦国的西方有个仪渠国,他们的父母去世了,要把柴火堆起来放在尸体下焚烧,烧的尸体的烟气直往上跑,叫:做升天,这样才算是孝子。
在上面的人以此为政事,在下面的人以此为风俗,而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孔子到东方游览,看见两个小孩在争辩,便问他们为什么争辩。
一个小孩说: 我认为太阳刚出山时离我们近,而中午时离我们远。
另一个小孩说: 我认为太阳刚出山时离我们远,而中午时离我们近。
一个小孩说: 太阳刚出山时像车盖那么大,到了中午,就像小盘子那么大了,这不正是离人远的看来小,而离人近的看起来大吗?
另一个小孩说: 太阳刚出山时又寒又冷,到中午像手伸进热水里一样,这不正是离人近时热而离人远时凉吗?
孔子不能裁决。
两个小孩笑着说: 谁说你知识丰富啊?
均是天下最高的准则,涉及到有形的物体也是这样。
譬如发丝均匀,用力得当,悬挂的重物就不会跌落,如若轻重不均,发丝就会断绝,这是头发受力不均的缘故。
如果受力均衡,本来会断绝的也不会断绝了。
有人认为不是这样,但自有明白这道理的人。
詹何用一根蚕丝做鱼线,用稻麦的芒针做鱼钩,用细小的荆条做钓鱼竿,用剖开来的米粒做鱼饵,从百仞深渊和滔滔激流之中,钓起能装满一车的鱼,并且鱼线不断,鱼钩不直,鱼竿不弯。
楚王听说了这件事情,便召他来问其中的道理。
詹何说: 我听我已故的父亲说,蒲且子射鸟,用柔弱的弓和纤细的丝线,趁着风势射出去,能把一双黄鹂从青云之上射下来,就是因为用心专一,动手均匀。
我沿用他的方法,摸仿着去学习钓鱼,用了五年时间才完全掌握了这种技术。
当我在河边拿着鱼竿的时候,心中没有杂念,只想着钩鱼,扔出鱼线,沉下鱼钩,手不轻不重,任何事物不能扰乱。
水中的鱼儿看见我的钓饵,认为是沉淀下来的尘埃和聚集在一起的泡沫,毫不怀疑地吞了下去。
这就是我所以能以柔弱制服刚强,以轻物得到重物的道理。
如果大王治理国家也能够按照这个道理,那天下就可以在你的手掌中运转,还会有什么做不到的事情呢? 楚王说: 说得好!
鲁公扈和赵齐婴两人有病,一同到扁鹊那里请求医治。
扁鹊为他们看了病,不久就一起治愈了。
扁鹊对公扈和齐婴说: 你们以前得的病,是由于外界风邪侵扰脏腑,用药草和针砭就能治好。
现在你们还有与生俱来的疾病,和身体一同生长发展,现在为你们治疗,怎么样?
他二人说: 希望先说说我们病的症状。
扁鹊对公扈说: 你的心志刚强但气魄柔弱,所以计谋太多而缺乏果断。
齐婴心志柔弱但气魄刚强,所以计谋太少而十分专横。
如果把你们的心交换一下,那么大家就都会很好了。
扁鹊于是叫两人喝下麻醉用的药酒,让他们昏迷了三天,剖开胸膛,取出心脏,交换以后又放了进去,给他们吃了神药,醒来以后一切和原来一样。
两人告辞回家。
于是公扈回到了齐婴的家,并拥有他的妻子儿女,妻子儿女却不认识他。
齐婴也回到了公扈的家,占有他的妻子儿女,妻子儿女也不认识他。
两家人因此打起了官司,求扁鹊来分辨缘由。
扁鹊说明了此事发生的原因,官司才解决。
匏巴弹琴,能使鸟儿飞舞、鱼儿跳跃。郑国的师文听说后,便离开了家,跟随师襄游学,按指调弦,但三年也弹不好一支乐曲。
师襄说: 你可以回家了。
师文放下他的琴,叹了口气说: 我并不是不能调弦,也并不是弹不好乐曲,而是我心中所存在的不是琴弦,脑子所想的不是乐声,心内不能专注,心外便不能与乐器相应,所以不敢放开手去拨动琴弦。
姑且少给我一些时日,看看我以后怎样。
没多久,又去见师襄。
师襄问: 你的琴怎样了?
师文说: 行了。请让我试试吧。
于是在春天里拨动了商弦,奏出了南吕乐律,凉爽的风忽然吹来,草木随之成熟并结出了果实。
到了秋天,又拨动角弦,奏出了夹钟乐律,温暖的风慢慢回旋,草木随之发芽并开出了花朵。
到了夏天,又拨动羽弦,奏出了黄钟乐律,霜雪交相降落,江河池塘突然冻结成冰。
到了冬天,又拨动徵弦,奏出了蕤宾乐律,阳光炽热强烈,坚固的冰块立刻融化。
弹奏将要结束,又拨动宫弦,奏出了四季调和乐律,于是和暖的南风回翔,吉祥的彩云飘荡,甘甜的雨露普降,清美的泉水流淌。
师襄便抚摸着心房蹦了起来,说: 你弹奏得太微妙了!
即使是师旷弹奏的清角,邹衍吹奏的声律,也不能超过你,他们将挟着琴弦、拿着萧管跟在你后面向你请教了。
薛谭向秦青学习唱歌,还没有完全学会秦青的技艺,就自以为全都掌握了,于是告辞回家。
秦青也不挽留,还在郊外的大路口为他饯行,席间,秦青拍打着竹制的乐器,慷慨悲歌,激越的歌声震撼着林间树木,清亮的回响遏止了天空飘动的浮云。
薛谭听了,连忙道歉谢罪,请求继续在门下学习,终身都不敢再提学成回家的话。
秦青曾对他的朋友说: 过去韩娥往东到齐国去,粮食吃完了,经过雍门时;便依靠卖唱来维持生活。
她走了以后,留下来的声音还在屋梁间回荡,三天没有停止,周围的人还以为她没有离开。
韩娥经过旅馆时,旅馆里的人侮辱了她。
于是韩娥拖长了声音悲哀地哭泣,周围一里以内的老人和小孩也都随之悲哀忧愁,相对流泪,三天没有吃饭。
旅馆里的人急忙追赶她,向她赔情道歉,韩娥回来后,又拖长了声音长时间地唱歌,周围一里之内的老人和小孩也都欢喜雀跃地拍着手跳起舞来,谁也不能自己停下来,都忘记了刚才的悲哀。
然后给她很多钱财送她回家去。
所以雍门附近的人直到现在还喜欢唱歌和悲哭,那是在模仿韩蛾留下来的声音啊!
伯牙善于弹琴,钟子期善于听音。
伯牙弹琴时,内心向往着登临高山,钟子期说: 好啊!
巍峨雄壮如同泰山耸立!
心里向往着流水,钟子期说: 好啊!
浩浩荡荡如同江河奔流!
伯牙想到什么,钟子期一定能领会到。
伯牙在泰山北面游览,突然遇到暴雨,停留在岩石下,心中悲哀,于是拿起琴弹了起来。
先弹《霖雨之操》,又弹《崩山之音》,每弹一曲,钟子期都能领会它的旨趣。
于是伯牙放下琴叹道: 你听琴的本领真是太高了,太高了!
你心中想的简直和我想的一样,我哪里逃得掉你对声音的识别能力呢?
周穆王西行巡查,越过昆仑山,到达日落之处的弇兹山。
然后返回来,尚未到达中原地区,路上有人自愿奉献技艺给穆王,名叫偃师,穆王召见他,问道: 你有什么才能?
偃师说: 我能按你的任何想法去做。
但我已经造出了一件东西,希望大王先观赏一下。
穆王说: 过几天你把它带来,我和你一起观赏。
第二天,偃师又来拜见穆王,穆王接见了他,说: 和你一道来的是什么人啊?
偃师回答说: 是我所造的能唱歌跳舞的人。
穆王惊讶地注视着它,快跑、慢走、低头、仰首,完全就是真人模样。
更巧妙的是,揿动它的脸颊,它就会唱出合于音律的歌;抬起它的手来,它就会跟着节拍跳舞。
实在是千变万化,随心所欲。
穆王以为它是一个真人,就招呼宠爱的盛姬和宫内嫔妃一同观赏。
伎艺表演即将结束的时候,那艺人眨动自己的眼睛去勾引穆王身边的侍妾。
穆王勃然大怒,立时要诛杀偃师。
偃师大为恐惧,立刻拆散了伎艺人给穆王看,原来都是用皮革、木块、胶水、油漆、白垩、黑炭、丹砂、靛青等等会合而成的。
穆王仔细地加以审查,体内有肝、胆、心、肺、脾、肾、肠、胃,体外也有筋骨、肢节、皮毛、牙齿和头发,虽然都是用其他东西做成的,但没有一样不具备的。
再把它重新组装整合以后,又像原先见到的那个伎艺人了。
穆王试着拿掉它的心脏,它的嘴就不会说话了;试着拿掉它的肝,它的眼睛就看不见了;试着拿掉它的肾,它的脚就不会走路了。
穆王这才高兴地赞叹道: 人的技巧竟然可以和自然造化有着同等的功效么?
并下令副车载着伎艺人带回国去。
班输制造了云梯,墨翟做成了飞鸢,都自以为技能技巧已经登峰造极。
而他们的弟子东门贾和禽滑釐,听闻了偃师巧制伎艺人的故事,转告给自己的老师。这两人就终身不敢再谈论技艺,只有老实地守着他们做工用的规和矩。
甘蝇是古代很会射箭的人,只要他拉满弓,走兽便趴下,飞鸟就会落地。
他有个弟子叫飞卫,向甘蝇学习射箭,技巧超过了他的老师。
又有一个叫纪昌的人,向飞卫学习射箭。
飞卫说: 你先学习不眨眼的本领,然后才可以谈射箭的事。
纪昌回家后,仰卧在他妻子的织布机下,眼睛对着上下不停移动的踏板。
两年以后,即使锥尖碰着眼眶,也不眨一眨眼。
他把这个本领告诉了飞卫,飞卫说: 不行,还必须学会看东西,然后才可以学射箭,看小东西能像看大东西一样,看细微的东西能像看显著的东西一样,然后再来告诉我。
于是纪昌用一根长毛系住一只虱子挂在窗口,面朝南望这只虱子。
十来天后,他所看到的虱子逐渐变大;到三年之后,大得像车轮一样。
再看别的东西,就都成了丘陵和高山。
于是他用燕国的牛角装饰的弓、楚国的蓬草做的箭去射那只虱子,正好穿透了虱子的心脏,而挂虱子的长毛却没有断。
他又把这个本领报告了飞卫,飞卫高高地跳起来拍着胸脯说: 你已经得到本领了!
纪昌完全学到飞卫的箭术之后,估摸着天下能够与自己匹敌的,不过飞卫一个人而已;就图谋杀死飞卫。
一次,两人在郊野相遇,便张弓对射;半路上彼此的箭锋相互碰击,落到地上,却不扬起一点尘土。
飞卫的箭先射完了。
纪昌还剩下一支箭;发出后,飞卫用荆棘刺的尖端来抵御他的利箭,竟毫无差失。
于是,两人激动得热泪盈眶,纷纷扔掉手中的弓箭,在路上对拜起来,请求结成父子。
他们在手臂上刻下标记,盟誓永远不把射箭的绝技告诉别人。
造父的老师名叫泰豆氏。
造父刚开始跟从他学习驾御术的时候,礼数极为恭敬谦卑,但泰豆氏三年里并没有向他传授一点技术。
造父的待师礼数愈发恭谨,泰豆氏这才告诉他: 古诗说: 制弓好手的儿子,必先学编织簸箕;打铁良匠的儿子,必先学缝纫皮衣。
你先观察我如何疾步快走。
等到能像我一样疾走了,那么就可以手持六条缰绳,驾御六匹骏马了。 造父说: 一切听您安排。
于是,泰豆氏立起一排木桩作为道路,每根木桩上仅能容下一只脚;他算好步幅来放置这些木桩,然后踩着木桩行走。
只见他来回奔走,没有跌跤或者闪失。
造父学他的样子,三天后就完全掌握了这种技巧。
泰豆氏赞叹道: 你怎么这么聪敏啊?
掌握得如此迅速!
但凡驾驭马车,也是这个道理。
刚才你在木桩上走,落脚得当,与心相应。
用到驾驭马车上,就要在缰绳和嚼子之间协调好马匹,并通过或轻或重的吆喝来掌握马匹奔驰的快慢,心中要有一定的分寸,手握缰绳,也要掌握一定的节奏。
在内得之于心,在外合乎马群的意愿,所以才能进退如同踩着准绳,而盘旋纡回都像遵循着规矩一样,即使跑到遥远的地方,马匹的气力也绰绰有馀,这才算是掌握了驾御术。
马嚼子掌握好了,马缰绳就能与之相应;马缰绳掌握好了,执掌缰绳的手就能与之相应;手处置得当了,内心就能与之相应。
这样就能够不用眼睛看,不用马鞭驱赶;心神安闲,身体端正,六根缰绳丝毫不乱,而六匹马的二十四蹄起落无差;迂回盘旋、前进后退,无不合于节度。
然后就可以在车轮之外不留下其他车辙;马蹄之外也不用更多的落脚地方。
根本不觉得山谷是险峻的,原野洼地是平坦的,都把它们当作一回事。
我的驾御术都在这儿了。
你好好记住吧!
魏黑卵因私怨杀死了丘邴章,丘邴章的儿子来丹想为父亲报仇。
来丹的气势非常勇猛,但形体却十分羸弱,数着米粒儿吃饭,顺着风才能行走。
虽然愤怒,却不能举起武器去报复。
又不愿意借用别人的力量,发誓要亲手用剑杀死黑卵。
魏黑卵志气强悍超过了所有的人,力量也能抗击一百个敌手,筋骨皮肉,都不是一般人可以抵挡的。
他伸长颈项迎接刀砍,敞开胸脯接受箭击,刀剑的锋刃被损坏弯曲,他的身体却没有一点被击过的痕迹。
依仗着自己的本领和力气,把来丹看作是一只刚出壳的小鸟。
来丹的朋友申他说: 你仇恨黑卵到了极点,而黑卵也太过轻视你了,你打算怎么办?
来丹流着泪说: 希望你能替我出出主意。
申他说: 我听说卫国孔周的祖先得到了商代帝王的宝剑,一个小孩子佩在身上,就能吓退三军将士,为什么不去向他请求帮助呢?
于是来丹到了卫国,拜见孔周,行最为谦恭的礼节,请求孔周先接受自己的妻子儿女做抵押,然后才说出自己的要求。
孔周说: 我有三把剑,任你选择,但它们都不能杀死人。姑且先说说它们的情况。
一把剑叫含光,看它看不见,用它不觉得它存在。
它触碰到物体,你完全感觉不到物体有实体,它从体内经过也没有感觉。
另一把剑叫承影,在清晨天将亮的时候,或傍晚天将暗的时候,面向北观察它,淡淡地似乎有件东西存在着,但看不清它的形状。
它触碰到物体,清清楚楚有点声音,它从体内经过,却不觉得疼痛。
再一把剑叫宵练,白天能看见它的影子但看不到亮光,夜间能看见它的亮光,但看不见它的形状。
它触碰到身体,咔嚓一下就过去了,一过去就又合起来,虽然能感觉到疼痛,但刀刃上却没有沾上一丝血迹。
这三把宝剑,已经传了十三代了,也没有使用过,放在匣子里珍藏着,从未打开。
来丹说: 即使这样,我也一定要借用最下等的那一把。
孔周便归还了来丹的妻子儿女,和他一同斋戒了七天。
在天气半晴半阴的时候,跪着将那把下等的宝剑授予来丹,来丹又拜了两次,然后受剑而归。
于是,来丹提着宝剑跟踪黑卵。
等到黑卵喝醉了仰面躺在窗下的时候,来丹进去,从头颈到腰部连砍三剑。
黑卵没有察觉。
来丹以为黑卵已经死了,就急忙退了出来。
在门口遇到黑卵的儿子,就挥剑砍了他三下,好像砍在虚空里一般。
黑卵的儿子笑着说: 你干什么傻乎乎地向我招三次手?
来丹知道这剑不能杀死人,就叹息着回去了。
黑卵醒来以后,对他妻子发怒道: 我喝醉了,却让我躺在露天,使我喉咙也痛,腰也酸。
黑卵的儿子说: 刚才来丹到这儿来,在门口遇见我,向我招了三次手,也使我身体疼痛,四肢僵硬。他大概对我们施了巫术吧!
周穆王大举征伐西方民族时,西方民族曾贡献锟铻剑和火洗布。
那剑长一尺八寸,由纯钢制成,锋利无比,用它来切断玉石就像切泥土那么容易。
火浣布清洗她的时候必须投入火中,布色就像火的颜色,而污垢则成为布的颜色,从火中把布取出抖动几下,顿时光洁如新,洁白似雪。
皇太子认为世上没有这种东西,传说的是虚妄之事。
萧叔说: 皇太子太过自信了,也太过怀疑实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