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谧荀伯玉江谧,字令和,济阳考城人也。 祖秉之,临海太守,宋世清吏。 父徽,尚书都官郎,吴令,为太初所杀。 谧系尚方,孝武平京邑,乃得出。 解褐奉朝请,辅国行参军,于湖令,强济称职。 宋明帝为南豫州,谧倾身奉之,为帝所亲待。 即位,以为骠骑参军。 弟蒙貌丑,帝常召见狎侮之。 谧转尚书度支郎,俄迁右丞兼比部郎。 泰始四年,江夏王义恭第十五女卒,年十九,未笄。 礼官议从成人服,诸王服大功。 左丞孙夐重奏:《礼记》女子十五而笄,郑云应年许嫁者也。 其未许嫁者,则二十而笄。 射慈云十九犹为殇。 礼官违越经典,于礼无据。 博士太常以下结免赎论;谧坐杖督五十,夺劳百日,谧又奏: 夐先不研辨,混同谬议。准以事例,亦宜及咎。 夐又结免赎论。 诏 可 。 出为建平王景素冠军长史、长沙内史,行湘州事。 政治苛刻。 僧遵道人与谧情款,随谧莅郡,犯小事,饿系郡狱,僧遵裂三衣食之,既尽而死。 为有司所奏,征还。 明帝崩,遇赦得免。 为正员郎,右军将军。 太祖领南兖州,谧为镇军长史、广陵太守,入为游击将军。 性流俗,善趋势利。 元徽末,朝野咸属意建平王景素,谧深自委结,景素事败,仅得免祸。 苍梧王废后,物情尚怀疑惑,谧独竭诚归事太祖,以本官领尚书左丞。 升明元年,迁黄门侍郎,左丞如故。 沈攸之事起,议加太祖黄皞,谧所建也。 事平,迁吏部郎,稍被亲待。 迁太尉谘议,领录事参军。 齐台建,为右卫将军。 建元元年,迁侍中。出为临川王平西长史、冠军将军、长沙内史、行湘州留事,先遣之镇,既而骠骑豫章王嶷领湘州,以谧为长史,将军、内史、知州留事如故。 封永新县伯,四百户。 三年,为左民尚书。 诸皇子出阁用文武主帅,皆以委谧。 寻敕曰: 江谧寒士,诚当不得竞等华侪。 然甚有才干,堪为委遇,可迁掌吏部。 谧才长刀笔,所在事办。 太祖崩,谧称疾不入,众颇疑其怨不豫顾命也。 世祖即位,谧又不迁官,以此怨望。 时世祖不豫,谧诣豫章王嶷请间曰: 至尊非起疾,东宫又非才,公今欲作何计? 世祖知之,出谧为征虏将军、镇北长史、南东海太守。 未发,上使御史中丞沈冲奏谧前后罪曰: 谧少怀轻躁,长习谄薄,交无义合,行必利动。 特以奕世更局,见擢宋朝,而阿谀内外,货路公行,咎盈宪简,戾彰朝听,舆金辇宝,取容近习。 以沈攸之地胜兵强,终当得志,委心托身,岁暮相结;以刘景素亲属望重,物应乐推,献诚荐子,窥窬非望。 时艰网漏,得全首领。 太祖匡饬天地,方弘远图,薄其难洗之瑕,许其革音之效,加以非分之宠,推以不次之荣,列迹勋良,比肩朝德。 以往者微勤,刀笔小用,赏厕河山,任忝出入。 轻险之性,在贵弥彰;贪昧之情,虽富无满。 重莅湘部,显行断盗;及居铨衡,肆意受纳。 连席同乘,皆诐黩旧侣;密筵闲宴,必货贿常客。 理合升进者,以为己惠;事宜贬退者,并称中旨。 谓贩鬻威权,奸自不露,欺主罔上,谤议可掩。 先帝寝疾弥留,人神忧震。谧托病私舍,曾无变容。 国讳经旬,甫暂入殿,参访遗诏,觇忖时旨。 以身列朝流,宜蒙兼带,先顾不逮,旧位无加,遂崇饰恶言,肆丑纵悖,讥诽朝政,讪毁皇猷,遍蚩忠贤,历诋台相。 至于蕃岳入授,列代恒规,勋戚出抚,前王彝则,而谧妄发枢机,坐构嚣论。 复敢贬谤储后,不顾辞端,毁折宗王,每穷舌杪。 皆云诰誓乖礼,崇树失宜,仰指天,俯画地,希幸灾故,以申积愤。 犯上之迹既彰,反噬之情已著。 请免官削爵土,收送廷尉狱治罪。 诏赐死,时年五十二。 子介,建武中,为吴令,治亦深切。 民间榜死人髑髅为谧首,介弃官而去。 荀伯玉,字弄璋,广陵人也。 祖永,南谯太守。父阐之,给事中。 伯玉少为柳元景抚军板行参军,南徐州祭酒,晋安王子勋镇军行参军。 泰始初,子勋举事,伯玉友人孙冲为将帅,伯玉隶其驱使,封新亭侯。 事败,伯玉还都卖卜自业。 建平王景素闻而招之,伯玉不往。 太祖镇淮阴,伯玉归身结事,为太祖冠军刑狱参军。 太祖为明帝所疑,及征为黄门郎,深怀忧虑。 伯玉劝太祖遣数十骑入虏界,安置标榜,于是虏游骑数百履行界上,太祖以闻,犹惧不得留,令伯玉卜,伯玉断卦不成行,而明帝诏果复太祖本任,由是见亲待。 从太祖还都,除奉朝请。 令伯玉看宅,知家事。 世祖罢广兴还,立别宅,遣人于大宅掘树数株,伯玉不与,驰以闻。 太祖曰: 卿执之是也。 转太祖平南府,晋熙王府参军。 太祖为南兖州,伯玉转为上镇军中兵参军,带广陵令。 除羽林监,不拜。 初,太祖在淮南,伯玉假还广陵,梦上广陵城南楼上,有二青衣小儿语伯玉云: 草中肃,九五相追逐。 伯玉视城下人头上皆有草。 泰始七年,伯玉又梦太祖乘船在广陵北渚,见上两掖下有翅不舒。 伯玉问何当舒,上曰: 却后三年。 伯玉梦中自谓是咒师,向上唾咒之,凡六咒,有六龙出,两掖下翅皆舒,还而复敛。 元徽二年而太祖破桂阳,威名大震;五年而废苍梧。 太祖谓伯玉曰: 卿时乘之梦,今且效矣。 升明初,仍为太祖骠骑中兵参军,除步兵校尉,不拜。 仍带济阳太守,中兵如故。 霸业既建,伯玉忠勤尽心,常卫左右。 加前军将军。 随太祖太尉府转中兵,将军、太守如故。 建元元年,封南丰县子,四百户。 转辅国将军,武陵王征虏司马,太守如故。 徙为安成王冠军司马,转豫章王司空谘议,太守如故。 世祖在东宫,专断用事,颇不如法。 任左右张景真,使领东宫主衣食官谷帛,赏赐什物,皆御所服用。 景真于南涧寺舍身斋,有元徽紫皮裤褶,余物称是。 于乐游设会,伎人皆著御衣。 又度丝锦与昆仑舶营货,辄使传令防送过南州津。 世祖拜陵还,景真白服乘画舴艋,坐胡床,观者咸疑是太子。 内外祗畏,莫敢有言。 伯玉谓亲人曰: 太子所为,官终不知,岂得顾死蔽官耳目!我不启闻,谁应启者? 因世祖拜陵后密启之。 上大怒,检校东宫。 世祖还至方山,日暮将泊。 豫章王于东府乘飞燕东迎,具白上怒之意。 世祖夜归,上亦停门籥待之,二更尽,方入宫。 上明日遣文惠太子、闻喜公子良宣敕,以景真罪状示世祖。 称太子令,收景真杀之。 世祖忧惧,称疾月余日。 上怒不解。 昼卧太阳殿,王敬则直入,叩头启上曰: 官有天下日浅,太子无事被责,人情恐惧,愿官往东宫解释之。 太祖乃幸宫,召诸王以下于玄圃园为家宴,致醉乃还。 上嘉伯玉尽心,愈见亲信,军国密事,多委使之。 时人为之语曰: 十敕五令,不如荀伯玉命。 世祖深怨伯玉。 上临崩,指伯玉谓世祖曰: 此人事我忠,我身后,人必为其作口过,汝勿信也。 可令往东宫长侍白泽,小却以南兖州处之。 伯玉遭父忧,除冠军将军、南濮阳太守,未拜,除黄门郎,本官如故。 世祖转为豫章王太尉谘议,太守如故。 俄迁散骑常侍,太守如故。 伯玉忧惧无计,上闻之,以其与垣崇祖善,虑相扇为乱,加意抚之,伯玉乃安。 永明元年,垣崇祖诛,伯玉并伏法。 初,善相墓者见伯玉家墓,谓其父曰: 当出暴贵而不久也。 伯玉后闻之,曰: 朝闻道,夕死可矣。 死时年五十。 史臣曰:君老不事太子,义烈之遗训也。 欲夫专心所奉,在节无贰,虽人子之亲,尚宜自别,则偏党为论,岂或傍启! 察江、荀之行也,虽异术而同亡。 以古道而居今世,难乎免矣。 赞曰:谧口祸门,荀言亟尽。 时清主异,并合同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