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滉颜真卿李景略李夷简孟简李德裕裴休崔碣赵和刘崇龟杀妻者许宗裔刘方遇 韩滉 韩滉在润州,夜与从事登万岁楼,方酣,置杯不悦。 语左右曰:汝听妇人哭乎? 当近何所? 或对在某桥某街。 诘朝,命吏捕哭者讯之。 信宿,狱不具。吏惧罪,守于尸侧。 忽有大青蝇集其首。因发髻验之,果妇私于邻,醉其夫而钉杀之。 吏以为神。 因问,晋公云:吾察其哭声,疾而不惮,若强而惧者。 王充论衡云:郑子产晨出,闻妇人之哭,拊仆之手而听。 有间,使吏执而问之,即手杀其夫也。异日,其仆问曰:夫子何以知之? 子产曰:死于其所亲爱,知病而忧,临死而惧,已死而哀。 今哭以死而惧,知其奸也。 颜真卿 颜鲁公真卿为监察御史,充河西陇右军覆屯交兵使。 五原有冤狱,久不决,真卿立辩之。 天久旱,及狱决乃雨。 郡人呼御史雨。 李景略 李景略,凉州人,寓居河东,阖门读书。 李怀光为朔方节度,招在幕府。 五原有偏将张光者挟私杀妻,前后不能断。 光富于财,货狱吏,不能劾讯得实情。 以景略验之,光伏辜。 既而亭午,有女厉被发血身,膝行前谢而去。 左右识光妻者。曰:光之妻也。 李夷简 李相夷简未登第时,为郑县丞。 泾军之乱,有使走驴东去甚急。 夷简入白刺史曰:闻京城有故,此使必非朝命,请执问之。 果朱泚使于朱滔者。 孟简 故刑部李尚书逊为浙东观察使,性仁恤,抚育百姓,抑挫冠冕。 有前诸暨县尉包君者,秩满,居于县界,与一土豪百姓来往。 其家甚富,每有新味及果实,必送包君。 忽妻心腹病,暴至困惙。 有人视者,皆曰:此状中盅。 及问所从何来,乃因土豪献果,妻偶食之,遂得兹病。 此家养盅,前后杀人已多矣。 包君曰:为之奈何? 曰:养此毒者,皆能解之。 今少府速将夫人诣彼求乞。 不然,即无计矣。包君乃当时雇船携往。 仅百余里,逾宿方达。 其土豪已知,唯恐其毒事露,愤怒彼甚。 包君船亦到,先登岸,具衫笏,将祈之,其人已潜伏童仆十余,候包君到,靸履柱球杖,领徒而去。 包未及语,诟骂叫呼,遂令拽之于地,以球杖击之数十,不胜其困。 又令村妇二十余人,就船拽包君妻出,验其病状,以头捽地,备极耻辱。妻素羸疾,兼有娠,至船而殒。 包君聊获余命。及却回,土豪乃疾棹到州,见李公诉之云:县尉包某倚恃前资,领妻至庄,罗织搅扰,以索钱物,不胜冤愤。 李公大怒,当时令人斋枷锁追。 包君才到,妻尚未殓,方欲待事毕,至州论。 忽使急到,遂被荷枷锁身领去。 其日,观察判官独孤公卧于厅中睡次,梦一妇人,颜色惨沮,若有所诉者。 及觉,因言于同院,皆异之。逡巡,包君到。李公令独孤即推鞠。 寻甚辩对。包君所居,乃石砚村也。 郎惊异良久,引包君入,问其本末。 包涕泣具言之。 诘其妻形貌年几,乃郎梦中所见。感愤之甚。 不数日,土豪皆款伏。 具狱过李公。李公以其不直,遂凭土豪之状。包君以倚恃前资,擅至百姓庄搅扰。 决臂杖十下。土豪以前当县官,罚二十功。 从事宾客,无不陈说。郎亦力争之,竟不能得。 包君妻兄在扬州闻之,奔波过浙江,见李公。涕泣论列其妹冤死之状。 李公大怒,以为客唁,决脊杖二十,递于他界。 自淮南无不称其冤异。 郎自此托疾请罢。 时孟尚书简任常州刺史。常与越近,具熟其事。 明年,替李公为浙东观察使。乃先以帖,令录此土豪一门十余口。 到才数日,李公尚未发,尽毙于州。 厚以资币赠包君。 数州之人闻者,莫不庆快矣。 李德裕 李德裕出镇浙右日,有甘露寺主事僧,诉交代得常住什物,被前主事僧隐用却常住金若干两。 引证前数辈,皆有递相交割传领,文籍分明。众词皆指以新得替引隐而用之。 且云,初上之时,交领分两既明,及交割之日,不见其金,鞠成具狱,伏罪昭然。 然未穷破用之所。或以僧人不拘僧行而费之,以无理可伸,甘之死地。 一旦引宪之际,公疑其未尽,微以意揣之,人乃具实以闻曰:居寺者乐于知事,前后主之者,积年已来,空放分两文书,其实无金矣。群众以某孤立,不杂洽辈流,欲乘此挤排之。 乃立促召兜子数乘,命关连僧人对事,咸遣坐兜子。下帘子毕,指挥门下不令相见,命取黄泥,各令模前后交付下次金样以凭证据。 僧既不知形段,竟模不成。 公怒,令劾前数辈等,皆一一伏罪。 其所排者,遂获清雪。 裴休裴休尚古好奇,掌纶诰日,有亲表调授邑宰于曲阜者。 土人垦田,得古器曰盎,腹容三斗,浅项痹足,规口矩耳,朴素古丑,将蠹土壤者。 既洗涤之后,磨垄之,隐隐有古篆九字带盎之腰。 曲阜令不能辩。 兖州有书生姓鲁,能八体书字者,召致于邑,出盎示之,曰:此大篆也。 非今之所行者,虽某颇尝学之。 是九字曰:齐桓公会于葵丘岁铸。 邑宰大奇其说。 及以篆验,则字势存焉。 及辇致河东公之门,公以为麟经时物,得以言古矣,宝之犹钟玦郜鼎也。 视草之暇,辄引亲友之分深者观之。 以是京华声为至宝。 公后以小宗伯掌贡举,生徒有以盎宝为请者。 裴公一日设食,会门弟子,出器于庭,则离立环观,迭词以质。 独刘舍人蜕以为非当时之物,近世矫作也。 公不悦曰: 果有说乎? 紫微曰: 某幼专丘明之书,具载小白桓公九合诸侯,取威定霸,葵丘之会第八盟。 又按礼经,诸侯五月而葬,同盟至,既葬,然后反虞,虞然后卒哭,卒哭然后定谥。 则葵丘之役,实在生前,不得以谥称。 此乃近世之矫作也。 裴公恍然而悟,命击碎,然后举爵尽饮而罢。 崔碣 崔碣任河南尹,惩奸剪暴,为天下吏师。 先是有估客王可久者,膏腴之室。 岁鬻茗于江湖间,常获丰利而归。 是年,又笈贿适楚,始返楫于彭门,值庞勋作乱,阱于寇域,逾期不归。 有妻美少,且无伯仲息裔之属。 妻常善价募人,访于贼境之四裔,竟无究其迹者。 或曰:已戕于盗,帑其货矣。 洛城有杨乾夫者善卜称。妻晨持一缣,决疑于彼。 杨生素熟其事,且利其财,思以计中之。 乃为端蓍虔祝,六位既兆,则曰:所忧岂非伉俪耶? 是人绝气久矣。象见坟墓矣。 遇劫杀与身并矣。 妻号啕将去,即又勉之曰:阳鸟已晚,幸择良晨,清旭更问,当为再祝。妻诚信之。他日,复往算,宛得前卦。 乃曰:神也异也,无复望也。 仍言号恸非所以成礼者,第择日举哀,绘佛饭僧,以资冥福。 妻且悲且愧,以为诚言,无巨细事,一以托之。 杨生主办,雅竭其志。 则又谓曰:妇人茕独,而衷财贿,寇盗方炽,身之灾也,宜割爱以谋安适。 妻初不纳,夕则飞砾以惧之,昼则声寇以危之,次则役媒以饵之。 妻多杨之义,遂许嫁焉。杨生既遂志,乃籍所有,雄据厚产。 又逾月,皆货旧业,挈妻卜居乐渠之北。 明年,徐州平,天下洗兵,诏大憝就擒外,胁从其间者,宥而不问,给篆为信,纵归田里。 可久髡裸而返,瘠瘁疥秽,丐食于路。 至则访其庐舍,已易主矣。曲讯妻室,不知其所。 展转饥寒,循路哀叫。 渐有人知者,因指其新居。见妻及杨,肆目门首,欲为揖认,则诃杖诟辱,仅以身免。 妻愕眙以异,复制于杨。 可久不堪其冤,诉于公府。 及法司按劾,杨生贿赂已行,取证于妻,遂诬其妄。 时属尹正长厚不能辨奸,以诬人之罪加之。 痛绳其背,肩扶出疆。 可久冤楚相萦,殆将溘尽,命丝未绝,洛尹改更,则衔血赍冤于新政,亦不能辨。 前所鞠吏,得以肆其毒于簧言。且曰:以狱讼旧政者,汉律在焉。则又裂膐,配邑之遐者,隶执重役。 可久双眦流血,两目枯焉。 时博陵公伊人燕居,备聆始卒。 天启良便,再领三川。 狱吏屏息,覆盆举矣。揽辔观风之三日,潜命就役所,出可久以至。乃敕吏掩乾夫一家,兼素鞠胥,同梏其颈。 且命可久暗籍家之服玩,物所存尚夥,而鞠吏贿赂,丑迹昭焉。 既捶其胁,复血其背,然后擢发折足,同瘗一坎。 收录家产,手授可久。 时离毕作冷,衣云复郁。断狱之日,阳轮洞开,通逵相庆,有出涕者。 沉冤积愤,大亨畅于是曰。 古之循吏,孰能拟诸。 赵和 咸通初,有天水赵和者任江阴令,以片言折狱著声。犹是累宰剧邑,皆以雪冤获优考。 至于疑似晦伪之事,悉能以情理之。 时有楚州淮阴农,比庄俱以丰岁而货殖焉。 其东邻则拓腴田数百亩。 资镪未满,因以庄券质于西邻,货缗百万,契书显验。 且言来岁赍本利以赎。 至期,果以腴田获利甚博,备财赎契,先纳八百缗。第检置契书。 期明日以残资换券。所隔信宿,且恃通家,因不征纳缗之籍。 明日,赍余镪至,遂为西邻不认。 且以无保证,又乏簿籍,终为所拒。 东邻冤诉于县。县为追勘,无以证明。 宰邑谓曰:诚疑尔冤,其如官中所赖者券,乏此以证,何术理之? 复诉于州。州不能理。 东邻不胜其愤。远聆江阴善听讼者,乃越江而南诉于赵宰。 赵宰谓曰:县政地卑,且复逾境,何计奉雪? 东邻则冤泣曰:此地不得理,无由自涤也。 赵曰:诚如是言,当为实法。 乃召捕贼之干者数辈,赍牒牒至淮壖,曰:有啸聚而寇江者,案劾已具。 言有同恶相济者,在某处居,名姓形状,具以西邻指之,请梏送至此。 先是邻州条法,唯持刀截江,无得藏匿。追牒至彼,果擒以还。 然自恃无迹,未甚知惧。 至则旅于庭下。赵厉声谓曰:幸耕织自活,何为寇江? 囚则朗叫泪随曰:稼穑之夫,未尝舟楫。 赵又曰:证词甚具,姓氏无差,或言伪而坚,则血肤取实。 囚则大恐,叩头见血,如不胜其冤者。 赵又曰:所盗幸多金宝锦彩,非农家所实蓄者,汝宜籍舍之产以辩之。 囚意稍解。 遂详开所贮者,且不虞东邻之越讼也。 乃言稻若干斛,庄客某甲等纳到者;绢若千匹,家机所出者;钱若士贯,东邻赎契者;银器若干件,匠某锻成者。 赵宰大喜。即再审其实。谓曰:如果非寇江者,何谓讳东邻所赎八百千,遂引诉邻,令其偶证。 于是惭惧失色,祈死厅前。 赵令梏往本土,检付契书,然后实之于法。 刘崇龟 刘崇龟镇南海之岁,有富商子少年而白皙,稍殊于稗贩之伍。泊船于江。 岸上有门楼,中见一姬年二十余,艳态妖容,非常所睹。 亦不避人,得以纵其目逆。 乘便复言,某黄昏当诣宅矣。 无难色,颔之微哂而已。既昏暝,果启扉伺之。 比之未及赴约,有盗者径入行窃。 见一房无烛,即突入之。 姬即欣然而就之。 盗乃谓其见擒,以疱刀刺之,遗刀而逸。其家亦未之觉。 商客之子旋至,方入其户,即践其血,汰而仆地。 初谓其水,以手扪之,闻鲜血之气未已。 又扪着有人卧,遂走出。 径登船,一夜解维。比明,已行百余里。 其家迹其血至江岸,遂陈状之。 主者讼穷诘岸上居人,云:某日夜,有某客船一夜径发。 即差人追及,械于圉室,拷掠备至,具实吐之。唯不招杀人。其家以庖刀纳于府主矣。 府主乃下令曰:某日大设,合境庖丁,宜集于球场。以候宰杀。 屠者既集,乃传令曰:今日既已,可翌日而至。乃各留刀于厨而去。 府主乃命取诸人刀,以杀人之刀,换下一口。 来早,各令诣衙请刀,诸人皆认本刀而去。唯一屠最在后,不肯持刀去。 府主乃诘之,对曰:此非某刀。 乃问其住止之处,即命擒之,则已窜矣。 于是乃以他囚之合处死者,以代商人之子。 侵夜毙之于市。窜者之家,旦夕潜令人伺之,既毙其假囚,不一两夕,果归家,即擒之。 具首杀人之咎,遂置于法。商人之子,夜入人家,以奸罪杖背而已。 彭城公之察狱,可谓明矣。 杀妻者 闻诸耆旧云:昔有人因他适回,见其妻为奸盗所杀。但不见其首,支体具在。既悲且惧,遂告于妻族。 妻族闻之,遂执婿而入官丞。行加诬云:尔杀吾爱女。 狱吏严其鞭捶,莫得自明,洎不任其苦,乃自诬杀人,甘其一死。 款案既成,皆以为不缪。郡主委诸从事,从事疑而不断。 谓使君曰:某滥尘幕席,诚宜竭节。 奉理人命,一死不可再生,苟或误举典刑,岂能追悔也?必请缓而穷之。 且为夫之道,孰忍杀妻? 况义在齐眉,曷能断颈。 纵有隙而害之,盍作脱祸之计也。 或推病殒,或托暴亡,必存尸而弃首,其理甚明。 使君计其谳义,从事乃别开其第,权作狴牢。 慎择司存,移此系者,细而劾之,仍给以酒食汤沐,以平人待之。 键户棘垣,不使系于外。 然后遍勘在城伍作行人,令各供通。近来应与人家安厝坟墓多少去处文状。 既而一面诘之曰:汝等与人家举事,还有可疑者乎? 有一人曰:某于一豪家举事,具言杀却一奶子,于墙上舁过,凶器中甚似无物,见在某坊。 遂收豪家鞠之,豪家伏辜而具款。 乃是杀一奶子,函首而葬之,以尸易此良家之妇,私室蓄之。 豪土乃全家弃市。 伍辞察狱,得无慎乎? 许宗裔 蜀之将帅,鲜不好货。 有许宗裔者,分符仗钺,独守廉隅。 尝典剑州,民有致寇者,灯下认识暴客,待晓告巡,其贼不禁拷捶,远首其罪,囚而送州。 宗裔引虑,缧囚纷诉,且言丝钩绔乃是家物,与劫主递有词说。 一云杏核,一云瓦子,因令相退下线,见杏核,与囚款同。仍以丝钩安车,量其轻重大小,亦是囚家本物。 即被劫者有妄认之过,巡捕吏伏拷决之辜,指顾之间,为雪冤枉,乃良吏也。 刘方遇 镇州士人刘方遇家财数十万。方遇妻田氏早卒,田之妹为尼,常出入方遇家。方遇使尼发长,为继室。 田有令遵者,方遇之妻弟也。 善货殖,方遇以所积财,令令遵兴殖。方遇有子年幼,二女皆嫁。 方遇疾卒,子幼,不能督家业。 方遇妻及二女,以家财素为令遵兴殖,乃举族合谋,请以令遵姓刘,为方遇继嗣。 即令鬻券人安美,为亲族请嗣券书。 即定,乃遣令遵服斩衰居丧。 而二女初立令遵时,先邀每月供财三万。 及后求取无厌,而石李二夫,教二女诣本府论诉云:令遵冒姓,夺父家财。令遵下狱。 石李二夫族与本府要吏亲党上在府帅判官、行军司马,随使都押衙,各受方遇二女赂钱数千缗,而以令遵与姊及书券安美同情共盗,俱弃市。 人知其冤。府帅李从敏,令妻来朝,慎事发,令内弟弥缝。 侍御史赵都嫉恶论奏,明宗惊怒,下镇州,委副使符蒙按问。果得事实。 自亲吏高知柔,及判官行军司马,并通货僧人、妇人,皆弃市。 唯从敏初削官停任,中宫祈哀,竟罚一季俸。 议者以受赂曲法杀人,而八议之所不及,失刑也。 安重诲诛后,王贵妃用事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