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子贡问于孔子曰： 赐倦于学，困于道矣。愿息而事君，可乎？ 
现代文：子贡向孔子问道： 我对学习已经厌倦了，对于道又感到困惑不解，想去侍奉君主以得到休息，可以吗？ 

古文：孔子曰： 《诗》云： 温恭朝夕，执事有恪。 
现代文：孔子说： 《诗经》里说： 侍奉君王从早到晚都要温文恭敬，做事要恭谨小心。 

古文：事君之难也。焉可息哉？ 
现代文：侍奉君主是很难的事情，怎么可以休息呢？ 

古文：曰： 然则赐愿息而事亲。 
现代文：子贡说： 那么我希望去侍奉父母以得到休息。 

古文：孔子曰： 《诗》云： 孝子不匮，永锡尔类。 
现代文：孔子说： 《诗经》里讲： 孝子的孝心永不竭，孝的法则要永远传递。 

古文：事亲之难也。焉可以息哉？ 
现代文：侍奉父母也是很难的事，怎么可以休息呢？ 

古文：曰： 然则赐请愿息于妻子。 
现代文：子贡说： 我希望在妻子儿女那里得到休息。 

古文：孔子曰： 《诗》云： 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 
现代文：孔子说： 《诗经》里说： 要给妻子做出典范，进而至于兄弟，推而治理宗族国家。 

古文：妻子之难也。焉可以息哉？ 
现代文：与妻子儿女相处也是很难的事，哪能够得到休息呢？ 

古文：曰： 然则赐愿息于朋友。 
现代文：子贡说： 我希望在朋友那里得到休息。 

古文：孔子曰： 《诗》云： 朋友攸摄，摄以威仪。 
现代文：孔子说： 《诗经》里说： 朋友之间互相帮助，使彼此举止符合威仪。 

古文：朋友之难也。焉可以息哉？ 
现代文：和朋友相处也是很难的，哪能够得到休息呢？ 

古文：曰： 然则赐愿息于耕矣。 
现代文：子贡说： 我希望去种庄稼来得到休息。 

古文：孔子曰： 《诗》云： 昼尔于茅，宵尔索綯，亟其乘屋，其始播百谷。 
现代文：孔子说： 《诗经》里说： 白天割茅草，晚上把绳搓，赶快修屋子，又要开始去播谷。 

古文：耕之难也。焉可以息哉？ 
现代文：种庄稼也是很难的事，哪能够得到休息呢？ 

古文：曰： 然则赐将无所息者也？ 孔子曰： 有焉。
现代文：子贡说： 那我就没有可休息的地方了吗？ 孔子说： 有的。

古文：自望其广，则睾如也；视其高，则填如也；察其从，则隔如也。
现代文：你从这里看那个坟墓，样子高高的；看它高高的样子，又填得实实的；从侧面看，又是一个个隔开的。

古文：此其所以息也矣。 
现代文：这就是休息的地方了。 

古文：子贡曰： 大哉乎死也！君子息焉！小人休焉！
现代文：子贡说： 死的事是这样重大啊，君子在这里休息，小人也在这里休息。

古文：大哉乎死也！ 
现代文：死的事是这样重大啊！ 

古文：孔子自卫将入晋，至河，闻赵简子杀窦犨鸣犊及舜华，乃临河而叹曰： 美哉水，洋洋乎！
现代文：孔子将要从卫国进入晋国，来到黄河边，听到晋国的赵简子杀了窦犨鸣犊和舜华的消息，就面对黄河叹息着说： 黄河的水这样的美啊，浩浩荡荡地流淌！

古文：丘之不济此，命也夫！ 
现代文：我不能渡过这条河，是命中注定的吧！ 

古文：子贡趋而进曰： 敢问何谓也？ 
现代文：子贡快步走向前问道： 请问老师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古文：孔子曰： 窦犨鸣犊、舜华，晋之贤大夫也。赵简子未得志之时，须此二人而后从政。
现代文：孔子说： 窦犨鸣犊、舜华都是晋国的贤大夫啊，赵简子未得志的时候，依仗他们二人才得以从政。

古文：及其已得志也，而杀之。
现代文：到他得志以后，却把他们杀了。

古文：丘闻之，刳胎杀夭，则麒麟不至其郊；竭泽而渔，则蛟龙不处其渊；覆巢破卵，则凤凰不翔其邑。
现代文：我听说，如果对牲畜有剖腹取胎的残忍行为，那么麒麟就不会来到这个国家的郊外；如果有竭泽而渔的行为，蛟龙就不会在这个国家的水中居住；捅破了鸟巢打破了鸟卵，凤凰就不会在这个国家的上空飞翔。为什么呢？

古文：何则？君子违伤其类者也。
现代文：这是因为君子也害怕受到同样的伤害啊！

古文：鸟兽之于不义，尚知避之，况于人乎！ 
现代文：鸟兽对于不仁义的事尚且知道躲避，何况是人呢？ 

古文：遂还，息于邹，作《盘琴》以哀之。
现代文：于是返了回来，回到邹地休息，作了《槃操》一曲来哀悼他们。

古文：子路问于孔子曰： 有人于此，夙兴夜寐，耕芸树艺；手足胼胝，以养其亲。
现代文：子路问孔子说： 这里有一个人，早起晚睡，耕种庄稼，手掌和脚底都磨出了趼子，以此来养活父母。

古文：然而名不称孝，何也？ 
现代文：然而却没有得到孝子的名声，这是为什么呢？ 

古文：孔子曰： 意者身不敬与？
现代文：孔子说： 想来自身有不敬的行为吧？

古文：辞不顺与？
现代文：说话的言辞不够恭顺吧？

古文：色不悦与？
现代文：脸色不温和吧？

古文：古之人有言曰： 人与己与不汝欺。 
现代文：古人有句话说： 别人的心与你自己的心是一样的，是不会欺骗你的。 

古文：今尽力养亲，而无三者之阙，何谓无孝之名乎？ 
现代文：现在这个人尽力养亲，如果没有上面讲的三种过错，怎么能没有孝子的名声呢？ 

古文：孔子曰： 由！
现代文：孔子又说： 仲由啊，你记住，我告诉你：一个人即使有全国著名勇士那么大的力量，也不能把自己举起来，这不是力量不够，而是情势上做不到。

古文：汝志之，吾语汝。虽有国士之力，而不能自举其身，非力之少，势不可矣。
现代文：一个人不很好地修养自身的道德，这是他自己的错误；自身道德修养好了而名声没有彰显，这就是朋友的过错。

古文：夫内行不修，身之罪也；行修而名不彰，友之罪也；行修而名自立。故君子入则笃行，出则交贤，何为无孝名乎？ 
现代文：品行修养好了自然会有名声。所以君子在家行为要淳厚朴实，出外要结交贤能的人。这样怎会没有孝子的名声呢？ 

古文：孔子遭厄于陈、蔡之闲，绝粮七日，弟子馁病，孔子弦歌。
现代文：孔子被困在陈国和蔡国之间，断粮七天了，弟子因饥饿而病倒了。但孔子仍在弹琴唱歌。

古文：子路入见曰： 夫子之歌，礼乎？ 
现代文：子路进去见孔子说： 老师这时还在歌唱，这符合礼吗？ 

古文：孔子弗应，曲终而曰： 由来！
现代文：孔子没有回答，一曲终了才说： 仲由，来！

古文：吾语汝。君子好乐，为无骄也；小人好乐，为无慑也。
现代文：我告诉你，君子爱好音乐，是为了不骄傲放纵；小人爱好音乐，是为了消除畏惧。

古文：其谁之，子不我知而从我者乎？ 
现代文：你是谁的儿子啊，这样不了解我而跟随着我呢？

古文：子路悦，援戚而舞，三终而出。
现代文：子路听了很不高兴，拿起兵器舞起来，结束才出去。

古文：明日，免于厄，子贡执辔，曰： 二三子从夫子而遭此难也，其弗忘矣！ 
现代文：第二天，危难过去了，子贡拉着马缰绳说： 我们跟随老师遭受了此次危难，大概永远不会忘记了。 

古文：孔子曰： 善恶何也？
现代文：孔子说： 说得好，为什么这么说呢？

古文：夫陈、蔡之闲，丘之幸也。
现代文：我们在陈、蔡之间遭受的危难，是我的幸运。

古文：二三子从丘者，皆幸也。
现代文：你们跟随着我，也是你们的幸运。

古文：吾闻之，君不困不成王，烈士不困行不彰，庸知其非激愤厉志之始于是乎在。 
现代文：我听说，君王不遭受困厄就不能成就王业，仁人志士不遭受困厄行为就不会彰显。怎知奋发励志的开始，不在于这次危难呢？ 

古文：孔子之宋，匡人简子以甲士围之。子路怒，奋戟将与战。
现代文：孔子到宋国去，匡地人简子用兵围住了他们，子路大怒，举起戟要与他们奋战。

古文：孔子止之，曰： 恶有修仁义而不免俗者乎？
现代文：孔子制止说： 哪有遵循仁义而不原谅俗人过错的呢？

古文：夫《诗》、《书》之不讲，礼乐之不习，是丘之过也；若以述先王好古法而为咎者，则非丘之罪也。
现代文：没有让他们学礼仪，没有学习礼乐，这是我的过错啊。若把宣扬古代圣王爱好称为罪责，那就不是我的过错了。

古文：命夫！
现代文：这大概就是命吧。

古文：歌！予和汝。 
现代文：你唱歌吧，我应和你。 

古文：子路弹琴而歌，孔子和之，曲三终，匡人解甲而罢。
现代文：子路弹琴而歌，孔子与他合唱。唱完三首之后，匡人解除了武装离去。

古文：孔子曰： 不观高崖，何以知巅坠之患；不临深泉，何以知没溺之患；不观巨海，何以知风波之患。
现代文：孔子说： 不观看高耸的悬崖，怎能知道从悬崖坠落的灾难；不临近深渊，怎能知道溺水淹没的灾难；不观看辽阔的大海，怎知道波涛汹涌的灾难？

古文：失之者其不在此乎？
现代文：失去生命，不就在这些方面吗？

古文：士慎此三者，则无累于身矣。 
现代文：士人能慎重地对待这三者，就不会使身体受到伤害了。 

古文：子贡问于孔子曰： 赐既为人下矣，而未知为人下之道，敢问之。 
现代文：子贡问孔子说： 我既已做到对人谦逊了，但不知道对人谦逊应遵循的原则，想向您请教。 

古文：子曰： 为人下者，其犹土乎。汩之深则出泉；树其壤则百谷滋焉，草木植焉，禽兽育焉。生则出焉，死则入焉。
现代文：孔子说： 对人表示谦逊，就好像土地一样，挖掘得深就会流出泉水，在土壤上种植就会长各种庄稼，草木在土地上生长，禽兽在土地上繁育，生时在土地上生，死后则归入土地。

古文：多其功而不意，恢其志而无不容。为人下者以此也。 
现代文：土地功劳很大自己却不在意，胸怀广阔而无所不容，对人谦逊的态度，就应该像土地一样。 

古文：孔子适郑，与弟子相失，独立东郭门外，或人谓子贡曰： 东门外有一人焉，其长九尺有六寸，河目隆颡，其头似尧，其颈似皋繇，其肩似子产，然自腰以下，不及禹者三寸，累然如丧家之狗。 
现代文：孔子到郑国去，和弟子相互失散了，一人站在东城门外。有人对子贡说： 东门外有一个人，身高有九尺六寸，眼睛平正而长，额头突出，他的头好像尧，脖子像皋陶，肩膀像子产，但是从腰以下比禹短了三寸，狼狈不堪，如条丧家狗。 

古文：子贡以告。孔子欣然而叹曰： 形状未也，如丧家之狗，然乎哉！
现代文：子贡把此话告诉了孔子，孔子欣然自得地感叹说： 形貌未必像他说的那样，但说如丧家之犬，那倒是真像啊！

古文：然乎哉！ 
现代文：那倒是真像啊。 

古文：孔子适卫，路出于蒲，会公叔氏以蒲叛卫，而止之。
现代文：孔子到卫国去，路过蒲地时正巧遇到公叔氏占据蒲地，背叛了卫，只好停止行进。

古文：孔子弟子有公良孺者，为人贤长，有勇力，以私车五乘，从夫子行，喟然曰： 昔吾从夫子，遇难于匡，又伐树于宋。
现代文：孔子弟子中有个叫公良儒的人，为人贤能厚道，勇武有加。他带着自己的五辆私车跟随孔子出行，这时叹息道： 从前我跟老师在匡地遭到围困，后来在宋国又有伐树之难。

古文：今遇困于此，命也夫！
现代文：现在又受困于此，这是命啊！

古文：与其见夫子仍遇于难，宁我鬭死。 
现代文：与其看老师仍处于危难中，我宁愿与他拼死一战。 

古文：挺剑而合众，将与之战。
现代文：说完拔出剑来，集合众人，将要与蒲人战斗。

古文：蒲人惧曰： 苟无适卫，吾则出子。 
现代文：蒲人害怕了，说： 如果你们不到卫国去，我就放你们走。

古文：乃盟孔子，而出之东门。
现代文：于是和孔子立了盟誓，放他们从东门出去。

古文：孔子遂适卫。
现代文：孔子他们还是到了卫国。

古文：子贡曰： 盟可负乎？ 
现代文：子贡问： 盟誓可以违背？ 

古文：孔子曰： 要我以盟，非义也。 
现代文：孔子说： 他们要挟我盟誓，是不符合道义的。 

古文：卫侯闻孔子之来，喜而于郊迎之。问伐蒲，对曰： 可哉！ 
现代文：卫灵公听说孔子来到卫国，高兴地到郊外迎接，询问讨伐蒲地的事。孔子回答说： 可以讨伐。 

古文：公曰： 吾大夫以为蒲者，卫之所以恃晋楚也，伐之无乃不可乎？ 
现代文：卫灵公说： 我国的大夫认为，蒲地是我们卫国对付晋国、楚国的屏障，恐怕不可以讨伐吧？ 

古文：孔子曰： 其男子有死之志，吾之所伐者，不过四五人矣。 
现代文：孔子说： 蒲地男子有宁死不愿叛乱之志，我们所要讨伐的，不过只是四五个人而已。 

古文：公曰： 善。 卒不果伐。
现代文：卫灵公说： 好吧，但最终还是没有讨伐蒲地。 

古文：他日，灵公又与夫子语，见飞雁过，而仰视之，色不悦。
现代文：有一天，卫灵公又与孔子谈话，见大雁飞过就仰头观看，面上有不悦之色。

古文：孔子乃逝。
现代文：于是孔子就离开了卫国。

古文：卫蘧伯玉贤，而灵公不用；弥子瑕不肖，反任之。
现代文：卫国的蘧伯玉是位贤人，而卫灵公不任用他。弥子瑕不贤，反而得到任用。

古文：史鱼骤谏而不从。
现代文：史鱼多次进谏而卫灵公不听。

古文：史鱼病将卒，命其子曰： 吾在卫朝，不能进蘧伯玉、退弥子瑕，是吾为臣不能正君也。
现代文：史鱼得病将死，嘱咐其子说： 我为官，不能使蘧伯玉受到任用，也不能使弥子瑕被罢免，这是我作为臣子不能匡正君主啊！

古文：生而不能正君，则死无以成礼。
现代文：我活着的时候不能匡正君主，那么我死了以后也难以礼安葬。

古文：我死，汝置尸牖下，于我毕矣。 
现代文：我死以后，你把我的尸首放在窗下，让我完成我的心愿。 

古文：其子从之。
现代文：其子听从了父亲的嘱托。

古文：灵公吊焉，怪而问焉。其子以其父言告公。
现代文：卫灵公前来吊唁，感到很奇怪，就询问怎么回事，其子把他父亲的话告诉了卫灵公。

古文：公愕然失容，曰： 是寡人之过也。 
现代文：卫灵公惊讶得变了脸色，说： 这是我的过错啊！ 

古文：于是命之殡于客位，进蘧伯玉而用之，退弥子瑕而远之。
现代文：于是下令将史鱼的尸体停放到正堂，招进蘧伯玉而任用他，斥退弥子瑕而疏远他。

古文：孔子闻之，曰： 古之列谏之者，死则已矣，未有若史鱼死而尸谏，忠感其君者也。可不谓直乎？ 
现代文：孔子听到这件事说： 古代特别敢于进谏的人，到死的时候也就为止了，没有像史鱼这样死了以后还要以尸体劝谏的。他的忠诚感动了君主，这样的人能说是不正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