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经》云: 夫孝,天之经也,地之义也,人之行也。 《论语》云: 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悌也者,其为仁之本欤! 《吕览》云: 夫孝,三皇五帝之本务,万事之纳纪也。 执一术而百善至,百邪去,天下顺者,其唯孝乎! 然则孝之为德至矣,其为道远矣,其化人深矣。 故圣帝明王行之于四海,则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齐其明;诸侯卿大夫行之于国家,则永保其宗社,长守其禄位;匹夫匹妇行之于闾阎,则播徽烈于当年,扬休名于千载。 是以尧、舜、汤、武居帝王之位,垂至德以敦其风;孔、墨、荀、孟禀圣贤之资,弘正道以励其俗。 观其所由,在此而已矣。 然而淳源既往,浇风愈扇,礼义不树,廉让莫修。 若乃绾银黄,列钟鼎,立于朝廷之间,非一族也;积龟贝,实仓廪,居于闾巷之内,非一家也。 其于爱敬之道,则有未能备焉。哀思之节,罕有得其中焉。 斯乃诗人所以思素冠,孔门有以责衣锦也。 且生尽色养之方,终极哀思之地,厥迹多绪,其心一焉。 若乃诚达泉鱼,感通鸟兽,事匪常伦,斯盖希矣。 至如温床、扇席,灌树、负土,苟或加人,咸疾俗。 斯固仁人君子所以兴叹,哲后贤宰所宜属心。 如令明教化以救其弊,优爵赏以劝其心,存恳诚以诱其进,积岁月以求其终,则今之所谓少者,可以为多矣;古之所谓难者,可以为易矣。 长孙虑等阙稽古之学,无俊伟之才。 或任其自然,情无矫饰;或笃于天性,勤其四体。 并竭股肱之力,咸尽爱敬之心,自足膝下之欢,忘怀轩冕之贵。 积以岁年,坟高数丈,周回五十余步,禅窟重台两匝,总成十有二室,中间行道,可容百人。遐食粥枕塊,栉风沐雨,形容枯悴,家人不识。当其营墓之初,乃有鸱鸟各一,徘徊悲鸣,不离墓侧,若助遐者,经月余日乃去。远近闻其至孝,竞以米面遗之,遐皆受而不食,悉以营佛斋焉。 郡县表上其状,有诏旌异之。张元,字孝始,河北芮城人也。 祖成,假平阳郡守。 父延俊,仕州郡,累为功曹主簿。 并以纯至为乡里所推。 元性谦谨,有孝行,微涉经史,然精释典。 年六岁,其祖以其夏中热,欲将元就井浴。 元固不肯从,谓其贪戏,乃以杖击其头曰: 汝何为不肯浴? 元对曰: 衣以盖形,为覆其亵。 元不能亵露其体于白日之下。 祖异而舍之。 南邻有二杏树,杏熟多落元园中。 诸小兒竞取而食之。 元所得者,送还其主。 树陌有狗子为人所弃者,元即收而养之。 其叔父怒曰: 何用此为! 将欲更弃之。 元对曰: 有生之类,莫不重其性命。 若天生天杀,自然之理。 今为人所弃而死,非其道也。 若见而不收养,无仁心也。 是以收而养之。 叔父感其言,遂许焉。 未几,乃有狗母衔一死兔置元前而去。 及元年十六,其祖丧明三年。 元恆忧泣,昼夜读佛经,礼拜以祈福祐。 后读《药师经》,见 盲者得视 之言。遂请七僧,然七灯,七日七夜转《药师经》行道。 每言: 天人师乎! 元为孙不孝,使祖丧明。 今以灯光普施法界,愿祖目见明,元求代暗。 如此经七日,其夜梦见一老翁,以金镵疗其祖目,于梦中喜跃,遂即惊觉。乃遍告家人。 三日,祖目果明。 其后,祖卧疾再周,元恆随祖所食多少,衣冠不解,旦夕扶侍。 及祖没,号踊绝而后苏。 随其父,水浆不入口三日。 乡里咸叹异之。 县博士杨轨等二百余人上其状,有诏表其门闾。 王颁,字景彦,太原祁人也。 父僧辩,《南史》有传。 颁少俶傥,有文武干局。 僧辩平侯景,留颁荆州。 遇梁元帝为周师所陷,颁因入关。 闻其父为陈武帝所杀,号恸而绝,食顷乃苏,哭不绝声,毁瘠骨立。 至服阕,常布衣蔬食,藉藁而卧。 周明帝嘉之,召授左侍上士。累迁汉中太守,寻拜仪同三司。 隋开皇初,以平蛮功,加开府,封蛇丘县公。 献取陈之策,上览而异之,召见,言毕歔欷,上为之改容。 及大举伐陈,颁自请行。 率兵数百人,从韩擒虎先锋夜济,力战被伤。 恐不堪复斗,悲感呜咽。 夜中睡,梦有人授药,比寤而疮不痛。 时人以为孝感。 及陈灭,颁密召父在时士卒,得千余人,对之涕泣。 其间壮士或问曰: 郎君仇耻已雪,而悲哀不止者,将不为霸先早死,不得手刃之邪? 请发其丘陇,斗榇焚骨,亦可申孝心矣。 颁顿桑陈谢,额尽流血,答曰: 其为坟茔甚大,恐一宵发掘,不及其尸,更至明朝,事乃彰露。 诸人请具锹锸。 于是夜发其陵,剖棺,见陈武帝须皆不落,其本皆出自骨中。 颁遂焚骨取灰,投水饮之。 既而自缚归罪。 晋王表其状。 文帝曰: 朕以义平陈。 王颁所为,亦孝义之道,何忍罪之? 舍而不问。 有司录其战功,将加柱国,赐物五千段。 颁固辞曰: 臣缘国威灵,得雪怨耻,本心徇私,非是为国。 所加官赏,终不敢当。 帝从之。 拜代州刺史,甚有惠政。 卒于齐州刺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