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子说道: 现在天下的君子想实行仁义,就不可不察义是从哪里产生的。 既然说不可不察义从哪里产生,那么义究竟从哪里产生的呢? 墨子说: 义不从愚蠢而卑贱的人中产主,必定从尊贵而聪明的人中产生。 怎么知道义不从愚蠢而卑贱的人中产生,而必定从尊贵而聪明的人中产生呢? 回答说:所谓义,就是善政。 怎么知道义就是善政呢? 回答说:天下有义则治理,无义则混乱,所以知道义就是善政。 愚蠢而卑贱的人,不能向尊贵而聪明的人施政;只有尊贵而聪明的人,然后才可能向愚蠢而卑贱的人施政。 这就是我知道义不从愚蠢而卑贱的中产生,而必定从尊贵而聪明的人中产生的原因。 既然如此,那么谁是尊贵的? 谁是聪明的? 回答说:天是尊贵的,天是聪明的,如此而已。那么,义果然是从上天产生出来的了。 现在天下的人说道: 应当天子比诸侯尊贵,诸侯比大夫尊贵,这是确然明白知道的。 但是我不知道上天比天子还尊贵而且聪明。 墨子说道: 我有知道上天比天子还尊贵而且聪明的理由。 即是:天子为善,上天能够赏赐他;天子行暴,上天能惩罚他;天子有疾病灾祸,必定斋戒沐浴,洁净地准备酒醴粢盛,用来祭祀上天鬼神,那么上天就能帮他除去疾病灾祸。 可是我并没有听说上天向天子祈求赐福的,这就是我知道上天比天子尊贵而且聪明的理由。 不仅止此而已。又从先王的书籍训释上天高明而不易解说的道理中可以知道,说是: 高明圣哲的只有上天,将它的光辉普照大地。 这就是上天比天子尊贵而且聪明。不知道还有没有比上天更尊贵而且聪明的呢? 回答说: 只有天是最尊贵,天是最聪明的,既然如此,那么义是从天产生出来的。 所以墨子说道: 现在天下的君子们,如果心中确实想要遵行圣王之道,以利于人民,考察仁义的根本,天意不可不顺从。 既然认为天意不可不顺从,那么天希望什么憎恶什么呢? 墨子说: 天的心意,不希望大国攻打小国,大家族侵扰小家族。强大的侵暴弱小的,狡诈的算计愚笨的,尊贵的傲视卑贱的,这是天所不希望的。 不仅止此而已,天希望人们有力则相互帮助,有道义相互教导,有财物相互分配;又希望居上位的努力听政治事,居下位的努力从事劳作。 居上位的努力听政治事,那么国家就治理了,居下位的努力从事劳作,那么财用就足够了。 假若国家和家族都治理好了,财用也充足了,那么在内有能力洁净地准备酒醴粢盛,用以祭祀上天和鬼神;在外有环璧珠玉,用以聘问交接四方邻国。 诸侯间的仇怨不再发生了,边境上的兵争不会产生了。 在内有能力让饥者得食、劳者得息,保养万民,那么君臣上下就相互施惠效忠,父子兄弟之间慈爱孝顺。 所以明白上天之意,奉行而施之于天下,那么刑政就会治理,万民就会和协,财用就会充足。百姓都得到暖衣饱食,安宁无忧。 所以墨子说: 现在天下的君子,如果心中确实希望遵循圣道、利于民众,考察仁义的根本,对于天意就不可不顺从。 而且天子拥有天下,就好象国君、诸侯拥有四境之内一样没有分别。 现在国君、诸侯拥有四境之内,难道希望他的民众相为不利吗? 现在例如居于大国地位的攻打小国,居于大家族地位的攻打小家族,想借此求取赏赐和赞誉,终究得不到,而诛戮惩罚必然降临。 而上天之拥有天下,与此也没有区别。 现在比如居于大国地位的就攻打小国,居于大都地位的就攻打小都,想以此向天求福禄,福禄终究得不到,而祸殃必然降临。 既然如此,如果不做天所希望的事,而做上天所不希望的事,那么天也将不做人所希望的事,而做人所不希望的事。 人所不希望的是什么呢? 是疾病和灾祸。 如果自己不做上天所希望的,而做上天所不希望的,这是率领天下的百姓,陷入灾祸之中。 所以古时的圣王,明白地知道上天、鬼神所降福,而避免做上天、鬼神所憎恶的事,以追求兴天下之利,而除天下之害。 所以天安排寒热合节,四时调顺,阴阳雨露合乎时令,五谷熟,六畜蕃殖,而疾病灾祸瘟疫凶饥不至。 所以墨子说道: 现在天下的君子,如果心中将希望遵循圣道、利于人民,考察仁义的根本,对天意不可不顺从! 而且天下有不仁不祥的人,即如儿子不侍奉父亲,弟弟不服事兄长,臣子不服事君上,所以天下的君子都称之为不祥的人。 现在天对于天下都兼而爱之,育成了万物而使天下百姓得利,即使如毫末之微,也莫非天之所为,而人民得而利之,则可谓大了。 然而人们碓独不知报答上天,而且也不知那种不仁的事就是不祥。 这就是我所说的君子明白小的而不明白大的。 而且我知道上天爱民的原因也大有其所,即天分别日月星辰,照耀天下,制定四季春夏秋冬,以为纪纲,降下霜雪雨露,以生长、成熟五谷丝麻,使老百姓得以供给财用;又分列为山川溪谷,广布各种事业,用以监察百姓的善恶;分别设立王、公、侯、伯,使他们赏贤而罚暴,征收金木鸟兽,从事五谷丝麻,以为百姓的衣食之财,从古到今,未曾不是如此。 假如现在这里有一个人,高兴地珍爱他的孩子,全部精力,一切事务,都为了有利于孩子。他的儿子长大后不报答父亲,所以天下的君子都说他不仁不祥。现在上天对天下兼而爱之,长养万物以利于他们,而百姓得到利用,则可谓厚了。 然而人们不报答天,却不知这是不仁不祥。 这就是我所说的君子明于小而不明于大。 而且我藉以知道上天爱民深厚的理由,还不仅止此。 凡杀戮的人,上天必定给他不祥。 杀无辜的是谁呢? 是人。 给予不祥的是谁呢? 是天。 如果天不厚爱于人,那为什么人杀了无辜而天给他不祥呢? 这就是我用以知道上天爱民深重的理由。 而且我藉以知道上天爱民深厚的理由,还不仅于此。 因为爱人利人,顺从天意,从而得到上天赏赐的人,是存在的;憎人害人,违反天意,从而得到上天惩罚的人,是存在的。 爱人利人,顺从天意,而得到上天赏赐的是谁呢? 回答说:象从前三代的圣王尧、舜、禹、汤、文王、武王就是。 尧、舜、禹、汤、文王、武王又实行些什么呢? 回答说:实行 兼 ,不实行 别 。 所谓兼,即处在大国地位不攻打小国,处在大家族地位不侵扰小家族,强大的不劫掠弱小的,人多的不侵暴人少的,狡诈的不算计愚笨的,尊贵的不傲视卑贱的。观察他们的行事,在上有利于天,于中有利鬼神,在下有利于人,三者有利,则无所不利,这就是天德。 人们把天下的美名聚集起来加到他们身上,说: 这是仁,是义。 是爱人利人,顺从天意,因而得到上天的赏赐的人。 不仅止此而已,又把他们的事迹写于简帛,刻上金石,雕于盘盂,传给后世子孙。这是为什么呢? 将用以使人记住爱人利人,顺从天意,会得到上天的赏赐。 《皇矣》说道: 天帝告诉文王,我思念有光明之德的人,他不虚张声色,不崇尚夸饰与变革。不知不识,只遵循上天的法则。 天帝赞赏文王顺从法则,所以把殷商的天下赏赐给他,使他贵为天子,富有天下,名声至今流传不息。 所以爱人利人,顺从天意,从而得到上天赏赐的,已经可以知道了。 那憎人害人,违反天意,从而得到上天惩罚的,又是谁呢? 回答说:如从前三代的暴君桀、纣、幽王、厉王就是。 桀、纣、幽王、厉王做了些什么呢? 回答说:他们从事 别 ,不从事 兼 。 所谓别,即处于大国地位的攻打小国,处于大家族地位的侵扰小家族,强大的劫掠弱小的,人多的侵暴人少的,狡诈的算计愚笨的,尊贵的傲视卑贱的。观察他们的事迹,上不利于天,中不利于鬼神,下不利于人类,三者不利就无所得利,这就是 天贼 。 人们聚集天下的丑名加到他们头上,说: 这是不仁、不义,是憎人害人,违反天帝,得到上天惩罚的人。 不仅止此,又将这些事迹写在简帛上,刻在金石上,雕在盘盂上,传给后世的子孙,为什么这样做呢? 将使人们记住憎人害人,违反天意,从而得到上天惩罚的人。 《尚书·泰誓》说道: 纣傲慢不恭,不肯奉事上天,遗弃他的祖先与天地神祗不祭祀,竟说: 我有天命。 不努力从事政务,天帝也抛弃纣而不去保佑他。 观察上天抛弃纣而不去保佑他的原因,是他违反了天意。 所以憎人害人,违反天意,从而得到上天惩罚的人,已经可以知道了。 所以墨子认为有天志,就象制轮的人有圆规,木匠有方尺一样没有区别。 现在轮匠拿着他的圆规,将用以量度天下圆与不圆,说: 符合我圆规的,就是圆;不符合我圆规的,就是不圆。 因此圆和不圆,都是可得而知的。 这其中的缘故是什么呢? 是因为确定圆的规则十分明确。 木匠拿着他的方尺,将以量度天下的方与不方,说: 符合我方尺的就是方,不符合我方尺的,就是不方。 因此方与不方,都是可得知道的。 这其中是什么缘故呢? 是因为确定方的规则十分明确。 所以墨子认为天有意志,上用以量度天下的王公大人施行政事,下用以量度天下的民众发布文学与言谈。 观察他们的行为,顺从天意的,就叫作好的意识行为;违反天意的,就叫作不好的意识行为。 观察他们的言谈,顺从天意的,就叫作好的言谈,违反天意的,就叫作不好的言谈。 观察他们的刑政,顺从天意的,就叫作好的刑政;违反天意的,就叫作不好的刑政。 所以把天志设为法则,立为标准,拿它来量度天下王公大人、卿大夫的仁与不仁,就好象分别黑白一样明白。 所以墨子说: 现在天下的王公大人士君子,如果心中确实想遵循天道,造福民众,考察仁义的根本,对天意就不可不顺从。 顺从天意,是义所要求的法则。